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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李良生回忆刚才刘二磊爸妈和王四新爸妈的神态,一副怕惹事的唯唯诺诺模样。
十有八九是因为马三波他爸马玉良是给供销社开大车的原因。
这年头大车都不多,有资格开的就更少了。
记忆里供销社那辆大车还是苏式进口货,金贵着呢。
而开大车又是什么概念,硬关系,不能得罪的。
肯定是泼妇孙琴来闹事索赔之前,已经先就近对刘家和王家威胁过了。
“一千太多了……”
李良生思索对策时,李建国竟已在盘算怎么凑出这一千块钱。
一千,什么概念。
哪怕有门路去南方托关系进厂,一个月拿八十工资存六十,也得存他个小两年。
更何况村里哪有挣钱的门路,就是有那门路,也风险极高,随时会被扣上反革帽子一拳拳锤死。
虽然李建国对采药材不是太懂,最近才稍微的接触了点儿门道。
他只知道后山比较容易采到的药材是一些草药,比如龙胆草,这东西也在供销社的收购单子里。
一斤能卖个十块钱,前提是采回来之后还得摘洗干净,掐头去尾再闷透,最后还要切晒干燥,再筛掉碎碎。
总之上山采个三四斤,才能炮制出大概一斤来。
要是运气好采到了野生人参,一根儿就能二百块钱呢,但是那运气,咱也不知道咱能不能享受到。
哎。
“咱家想法子按月给成不?一个月保底给一百块钱,十个月就给清……”
“大哥!”
不等李建国说完,李良生就先炸毛了。
啥你就张嘴要赔了!还按月!
凭啥!凭啥!
见大哥这样,性子糯,既不会闹,又有良心,还长着脸皮。
马三波再怎么一肚子坏水乱咣当,他都不至于气成这样。
大哥因为自己而被这样欺负,这才是他愤怒的根本原因。
“马三波!你少给我用后门放屁!给我说实话!你丫……”
“李良生你别太过分了。”马玉良一直都保持着性情沉稳,此刻听见李良生生气说难听话,他这才露出生气脸:
“不要以为我这个当长辈得跟晚辈好好说话,别人就能随便欺负我儿子。”
“搞笑,”瞅着一副长辈威严的马玉良,李良生只觉得好笑:
“谁欺负谁你都分不清,还长辈。”
话锋一转,李良生的矛头直指马三波:
“要我赔一千,可以,前提是你个瘪犊子别怂尻似的只会躲在爹妈身后,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一声激将,马三波撑起脖颈,硬撑着接住李良生的拷问目光。
“昨天你背着弓箭,带二楞和四狗去土坡子山里打猎和采药,是不是?”
马三波隐隐察觉到李良生好像在一步步地设什么圈套,可是他的脑瓜仁儿转速还不如猴子。
担心说多错多,他只好开腔,挤出一个字:
“是。”
“我再问你,”李良生忽然话音一转:
“我从来没去过你家,是不是?”
这下子,马三波更听不懂了。
心虚间,只能硬着头皮,又“是”了一声。
此刻,李良生唇角勾起质问的浅浅微笑,同时从身后抽出某样东西摆到众人面前来——
是那支粗糙的一批的木箭,尖头包着易拉罐铁皮卷成的铁皮箭。
那易拉罐是在城里风靡的露露牌饮料,售价高达三元一瓶。
三块钱可是十斤肉的价钱。
只有开大车常去城里的马玉良,才有可能出于让儿子见见世面的缘故,花三块钱买一瓶。
“朝我射来的那支黑箭,就是这支,是不是你的箭?”
最后一个问题,彻底戳爆马三波的恐惧。
妈呀!
“回答!”李良生从紧咬的后槽牙,处挤出一声低吼。
“妈……我……”
此刻,马三波连跟李良生对视的勇气都没有了,赶忙看向自己亲娘求助。
李良生保持咄咄逼人,又看向马玉良:
“马大爹,马三波的箭是不是这样似的,尽管回家瞧瞧就是。”
马玉良皱眉瞥了一眼满脸惶恐的马三波,又看了一眼眼神紧张又闪躲的自家婆娘。
“搁这等着,我现在去叫村长过来作为第三方见证,”李良生转身朝向村口的方向:
“想冤枉我让我大哥赔钱,一个子儿都别想!”
好赖也是活过一辈子的人,做事周全留证据,基本操作。
连夜将早就睡了的村长拽到马家门口时。
咦,人呢?
现场早已空无一人,连大哥也不见了。
十来分钟前李良生前脚刚走,后脚,懵懵的李建国这才反应过来。
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但当时马三波的慌乱,孙琴的躲闪。
有点脑子的都能看出来真相已经大白。
只是孙琴连夜在村里各种咋呼,天一亮,这事儿就会成为村里热议的八卦。
李建国虽然没跟马玉良打过多少回交道,但是他心里清楚马玉良这人最要面子。
于是他回家将攒了很久的鸡零狗碎,凑了一百块钱出来,赔给了马玉良。
不再往下多计较,这事儿就这么算完了。
李良生转悠了好几圈也不见人,却看到马家家里灯火通明的,里头还有聊天的声响。
于是他就回到家,得知李建国居然和稀泥,甚至还主动赔了一百块钱。
这一下子,李良生连生气的劲儿都没了。
“在一个村子生活,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闹僵了不必要,”李建国单独招呼他在灶房里吃饭,难得的还给他倒了碗高粱酒:
“马大爹在村里有头有脸的,谁见着他不得客气几句?不能得罪。”
“和和气气的,钱没了还能挣回来,要是马大爹的面子丢了,那可就找不回来了。”
“他是在顾虑这个事儿呢,不然也不会一听见马三波跟他胡扯什么自己无缘无故挨打了,他要这样子上门来讨说法。”
李建国絮絮叨叨地教导李良生所谓人情世故。
李良生寻思,他马玉良的面子是面子,自个儿的面子就能扔地上叫人踩?
什么道理!
“嘤……”
闷闷不乐间,李良生听见自己屋里传出呻吟声。
他起身回屋去瞧暂时占了他屋的那姑娘,只见她已经醒了。
满脸痛苦的,好像很疼的样子。
李良生哪里能干看着,怪可怜的。
也不知这是谁家姑娘,咋跑山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