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慎言说着,从下人手里接过一个木盒打开,里头赫然放着整整一摞,共计一百万两的银票。 说起来也挺难为情的,他身为当朝吏部尚书、东林巨鳄,亲自去给一个粗鄙的海盗头子送礼,已经算是很丢分的事了。 最让他感觉丢脸的是,那郑芝龙竟然不收! 张慎言还记得当时他生了好几天气,将郑芝龙的八辈祖宗都骂了一个遍。 当他回到南京城同僚问起时,他只说还算顺利。 要不然怎么着,将自己所遭受的屈辱在同僚面前再受一遍吗? “不收?那么多银子送到家门口,他为何不收?”在座的一位南京官员纳闷道。 他们十年寒窗苦读,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般考科举,而后努力攀爬,爬到如今的位置。 为了什么? 难道真的是为了忠君爱国吗? 朝廷的俸禄那么低,寒窗苦读十年,官场沉浮又十年,俸禄连一家人锦衣玉食都不够。 当官自然是为了锦衣玉食呀! 但即便如此,那官员贪到现在,全部家产也不足一百万两。 他完全不能理解,如此多的钱财送到门口,郑芝龙那海盗头子竟然不收。 “唉,诸位难道还不了解海贸吗?那郑家控制了整个南洋和东洋,或许压根就不缺这一百万两银子。” 徐弘基思索了一下,道出了自己的猜测。 在场的人也都是当年禁海的忠实拥趸,为的就是不希望朝廷来分一杯羹。 他们多多少少都有人经营海贸,当然,都是靠走私。 可即便如此,想顺利通航,那都是要跟郑芝龙那海盗头子交保护费的。 否则船队一出大明,一准儿遭遇不测。 一艘船就是三千两的保护费,即使在场的人不亲自参与生意,但也应该知道这个。 “可不缺是不缺,在场的诸位想来都不缺银子,难道就会拒绝送上门的钱吗?”又有人提议道。 徐弘基脸都黑下来了,事已至此,你再纠结郑芝龙收不收银子,还有什么意义? 这群人都是钻到钱眼里了是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徐弘基开始后悔,跟这么一群虫豸一起谋事,如何能绊倒张世康那国贼? “刘御史是吧?本公问你,如果你家财万贯,有人给你送礼却只送了一两银子,你会收吗?”徐弘基反问道。 即使心中对这群东林党人很是不满,但他早已经上了贼船,下是下不来了,只能硬着头皮充作领航员。 诚如他的这个比喻,你眼里的家财万贯,跟郑芝龙那个海盗头子眼里的家财万贯,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那刘御史闻言顿时没了声音,给他送礼却只送一两,那不是侮辱人吗? “诸位莫要再纠结这个问题,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那狗贼接下来的反攻! 倘若不能解决这个问题,我等都得死!”钱谦益到底脑子活络,当即终结了毫无意义的揣测,直击问题核心所在。 可这话说出来,大堂内老半晌没人说话。 水军没了,北伐彻底没了可能,制江权没了,那狗贼随时可以渡江过来。 虽然他们号称拥兵三十万,而那狗贼此番南下,能调动的兵力只有六七万。 可高杰的不战而退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又发生了水军全军覆没的事情,士气低落到了极点,任谁都没了信心。 僵持了半晌,最终还是徐弘基这个略懂些兵事的人先开了口。 “老夫不知尔等心中到底如何想,是否明确的知道兵败后我等的结局。 但现在老夫不得不将问题摆在台面上,摆在我等面前的路只有两条。 其一,引颈就戮,或者往南跑,最终仍旧是引颈就戮。”徐弘基掷地有声的道。 他决不能忍受这群读书人在此时,还在守与逃之间左右摇摆,那是在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正如他所言,如果大伙儿都想跑,那便现在就行动起来,抛家弃子也好,只身夺路也罢,但总归要决绝。 如果既舍不得南京城内的家业、田亩,又不肯拿出破釜沉舟的态度,那才是真正的取死之道。 可是往南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池州、太平、南京、镇江、常州、苏州防线,由于都是沿江,总归算是有道天险作为屏障。 倘若丢掉这道防线,军队士气必然大损,再往南基本上就是一马平川,没什么坚固的城墙可守。 即便逃进山里,也难以躲过厂卫的搜查,个个都是养尊处优的家伙,如何能受得了那样的生活。 除此之外,便只有一条路可选,那便是通过海船逃往海外。 可这绝对也是九死一生的选择。 在座的都是五十往上的人了,落叶归根的观念早已在心中烙印,这个年岁却还要颠沛流离,去海外漂荡。 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想来诸位都不愿选第一个,公爷不必藏着掖着了,便直接说第二个主意吧。”张慎言催促道。 “这其二,自然是死守,破釜沉舟,严防池州-南京-苏州这道防线。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