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爷说笑了,如今我等大事未成,老夫怎敢沉溺于温柔之乡?”钱谦益摇了摇头道。 但他说完又皱着眉头道: “不过此女与其他女子确有不同,当是个性格刚烈的奇女子,老夫定然不会放弃的。” 言下之意,此前的会面似乎并不十分成功,徐弘基也只是随便八卦一下,闻言回道: “受之不必气馁,容易得到的东西也容易厌倦,反倒是费尽心思得到的才可持久。 此女子既然刚烈,与受之你的性格恰好相仿,受之家财万贯,又有才华抱负,想来只需些许时日,定可抱得美人归。” 钱谦益闻言,脸上果然露出笑意来,但他似乎并不想说太多关于柳如是的事情,便转移了话题道: “老夫听闻那高杰此前在泗州任总兵时多行不法,如今此人驻防我南京城,公爷当多加敲打才是,莫再叫此人在城内胡作非为。” 半个多月前,高杰与刘泽清两部人马进驻南京城,南京城高池深,二人没了后顾之忧后,便时常在城内喝酒狎妓,更有甚者,竟传出夜半强抢民女以供淫乐的事来。 这等事倘若没有影响到钱谦益,他也是懒得说的,可近来不知谁向此人进了谗言,高杰竟把主意打在了河东君柳如是身上。 即使高杰目前还并未做出出格的事来,但仍旧让钱谦益对这些江北兵马十分的厌恶。 徐弘基闻言皱了皱眉头。 “放心吧受之,我会叫人去提醒他的,不过受之当也跟其他同僚说一声,与那高杰互访时,莫叫家中妻妾与之相见。” 徐弘基十分认真的道。 虽然与钱谦益在同一战船上,但徐弘基身为武职,却分的很清楚。 相比于高杰,钱谦益虽然在东林在文人中有不小的影响力,可如今是在打仗,一旦落败那就是掉脑袋的事情。 都说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徐弘基才不会犯这个错误。 高杰等三部江北人马虽然骄纵,但毕竟是经常与流寇作战的强军,南京城也好,整个江南战线也罢,还需要这三部人马撑场面。 否则只凭那十数万的卫所兵,守城尚可,想渡江北伐无异于痴人说梦。 其实徐弘基真正的倚仗,也并非是高杰等江北兵马,而是陕西的洪承畴。 如今江南的军队虽然在他的手里,周围的文武同僚也都对他极力的吹捧,但徐弘基却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 据守防御尚可,但真若是论到运动战、攻城战,还得是陕西三边总督洪承畴。 前阵子,他又着人给此人写了信,希望其尽早行动,只要此人能将北方的阵线搅乱,那狗贼张世康定然要回防。 此时他便可令江南的军队渡江北伐,他十分清楚自己这边军队的战斗力,打个防守战、顺风仗还行,但硬仗是不成的。 只要洪承畴能起事,张世康定然顾头不顾腚,到那时,才是他真正发挥的时候。 可他的信仿佛石沉大海一般,这让徐弘基十分的担忧。 但本着能抓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如今江北三部人马,他是绝对要笼络好的,为此,城内乱就乱点吧。 但徐弘基的提醒也非空穴来风,那高杰当初之所以投降朝廷,并非是真的想接受招安,而是迫不得已。 李自成的妻子邢氏勇武聪明,负责管理军用物资,每天分发军粮、兵器供应作战,高杰因此与邢氏多有交际,高杰生得相貌英俊,又懂得花言巧语,一来二去便与邢氏搞到了一起,后来还被李自成给发现了。 说起来,这李自成也够倒霉的,当初这厮起事,都说是因为朝廷裁撤驿站,导致其丢失差事。 但其实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一顶绿帽,李自成丢掉差事又发现妻子与人私通,这才杀妻造反。 而高杰这厮,又给李自成戴了一顶绿帽子。 徐弘基大抵上知道,这高杰与史书上的曹孟德,大概有同样的爱好。 是以,他才提醒钱谦益与那些文人同僚,尽量不要让高杰与他们家中妻妾见面。 但他仅仅也只是提醒,真到了紧要关头,高杰还是要笼络的,毕竟靠文人的嘴,是绝对成不了事的。 钱谦益走后,徐弘基独自在家中逡巡良久,他仍旧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但是他又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儿,想了老半天最终只是叹息了一声。 崇祯十二年六月二十六,镇江府,丹徒埠。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直到早上,江面上仍旧雾气弥漫。 丹徒埠的码头处,横七竖八的停满了漕船,丹徒埠本是漕运南北通航的重要码头,如今却成为江南士绅集团水军临时驻地。 这里拥有漕船两百多艘,其他各式船只共计四百多艘,其中的一百多艘漕船已经完成了改装,每艘船装备小型弗朗机火炮十二门。 这一百多艘武装漕船,便是江南水军的杀手锏,除却每日的例行巡航之外,也负责对国贼张世康召集的船只进行定点打击。 此前的打击颇有成效,以至于那国贼到如今也不敢渡江。 徐大成站在高高的码头上,俯瞰着整支水军,他是徐弘基的侄子,也是这支水军的统帅。 前阵子他率领一百多艘武装漕船,击沉、俘获了那国贼新征召的数十只船,得到了他族叔的嘉奖,这让徐大成十分的受用。 他在家中并无任何继承权,认为这次清君侧,便是他的机会。 是以他几乎每日都住在码头,对徐弘基的任何命令都不敢掉以轻心。 只是今日的天气似乎不作美,大雾弥漫,使得江面上的能见度很低。 但他并不十分担心,毕竟大江南北两侧能用的船只,早已被他或征调、或凿沉,那狗贼除非命人打造,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征调到足够与他抗衡的水军。 不少匠人仍在加班加点的改装船只,他训斥副手看管好那些匠人后,再次望了一眼偌大的船队,便打算回去睡个回笼觉。 可这一望不打紧,但见弥漫的雾气中,似有庞然大物时隐时现。 徐大成睁大了双眼,顿觉浑身冰冷。 “敌袭!敌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