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在刘良佐心底生根之后,当天晚上,他在床榻上横竖睡不着,仔细想了半夜。 第二天一大早,他便将张士德重又请到了自己府上。 面对刘良佐前倨后恭的态度,张士德反倒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面上却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 既然这刘良佐主动请他来,想来应该就是自己昨日哪句话触动这厮。 他深知谈判不能急躁,便装出一副这次运动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的表情来。 “高杰那厮不过只有一万多兵,你们当真以为凭这点兵便能成事吗? 要知道大元帅阁下仅仅直属京营,便有兵额八万,更可以调动天下兵马。 如此行事,是否过于鲁莽?”刘良佐不动声色的问道。 张士德闻言心中一喜,能主动询问这次行动的事,说明刘良佐是真的被他说动了,便赶紧道: “刘总兵多虑了,京营虽有兵八万,但其中大半皆是新兵,没上过战阵,那能叫兵吗? 至于调动天下兵马,真是笑话,他区区黄口小儿,刚入朝不满一年,莫说调动天下兵马,光是关宁锦一线,他哪个都调不动。 更有甚者,大明九边诸镇,猛将如云,当今天子竟将军权交给这么一个残暴的纨绔子,他们能服气吗? 或许他们早就等着我等振臂一呼,清君侧了!” 张士德越说越起劲儿,见刘良佐如此认真的听,他继续道: “不敢欺瞒大人,张世康那禽兽不仅调不动九边诸将,我等也并非只有高杰高总兵一个助力。 陕西三边总督洪大人,他手下的三万秦兵已经枕戈待旦。 今早在下又得知消息,淮安总兵刘泽清也已决定加入此次运动。 不止如此,如今我大江南北,上有天下东林一心,运筹帷幄,中有各镇兵马枕戈待旦,下有天下生员、万千百姓声援。 此乃民心所向,众望所归! 总兵大人,难道还要犹豫吗?” 刘良佐眉头微皱,似乎在做最后的抉择。 百姓因为物价上涨买不起粮食闹事,他是知道的,各县学、府学的学生似乎也在闹事,不过对于这群两手不沾阳春水的学生,他倒是嗤之以鼻。 张士德见状,反倒不那么急迫了,而是用幽幽的口吻说道: “总兵大人当知道,自古以来,只有率先表明立场的人才配得到最大的回报。” 言下之意,锦上添花远不如雪中送炭,没人会在乎墙头草的摇摆。 “如此众望所归之事,又得民意,铲除国贼,易如反掌。 总兵大人当知道,一旦张世康伏诛,有我东林大儒在,朝堂必然再次众正盈朝。 到时陛下迷途知返,定会大肆封赏有功之人。 那曹变蛟、祖宽都封了爵,总兵大人为剿寇出了那么多力,朝廷却置若罔闻。 总兵大人难道就不觉得不公平吗?” 这话一说出来,终于痛击了刘良佐的软肋。 他当即就一拳头砸在桌子上,吓了张士德一大跳。 “先生不必多言,刘某心意已决,愿为东林诸子效力,清君侧,除国贼!” …… 二月初二,龙抬头。 一大早,张慎言和钱谦益便召集了南京城的诸多勋贵,和自江南各地赶来的大儒们。 两人自打得了郑三俊等人的书信,就一直在以自己的名望,号召天下士绅、东临诸子共赴时艰,受税务改制影响最大的也是这些人。 一开始南京城内的勋贵们,对这次行动并不热络,以魏国公徐弘基为首的开国元勋后裔们当然也对税务改制持反对态度。 并且他们也以自己的权势拒绝缴纳多征的工商税,但也仅仅只是拒缴罢了,还完全上升不到清君侧的地步。 这些南京城的勋贵老爷,早就在江南的纸醉金迷中丧失了血性,对税务改制的事,本想着让张慎言他们去闹腾,自己最多声援一下。 直到前两天,北京城那边八百里加急,将正月元宵节发生在北京城内的惨案公之于众,徐弘基等勋贵们才真的是着了急。 在此之前,张世康一系列得罪人的举动,南京城的勋贵阶层大概也都知道。 包括张世康坑骗京城勋贵募捐的事情,那时徐弘基等南京开国勋贵对张世康的印象就很不好,认为北京那些勋贵包括他本家的定国公一脉都是傻子。 几十万两啊,那可都是祖产,就那么被英国公家的臭小子给骗走,那阵子南京城的勋贵们没少取笑北京城的勋贵。 可是他们现在笑不出来了。 先是山西的那群晋商被族灭,后是衍圣公一脉被族灭,如今在京的官员也被族灭。 并且听传来的消息讲,那冠军侯张世康正在大肆株连,京城的官员被杀戮殆尽之后,厂卫人马齐出,已然开始针对山东、河南的官场下手。 这就不得不令人揪心了。 不论是晋商,还是衍圣公和在京官员,张世康都是以雷霆之势先族灭后抄家,杀鸡取卵的态势,那是装都不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