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放心不下,一夜都睡不着,便过来看看。”崇祯皇帝道。 这次行动崇祯皇帝两个多月前就知道,而且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崇祯皇帝不止一次催促过。 后来张世康劝说他不能急躁、急功近利,他表面上听进去,其实心里一直都很焦急,倒是也不好再催了。 昨夜闻听王承恩说北京城门已关闭时,他就在乾清宫里激动的来回逡巡,一直到半夜都毫无睡意。 他知道张世康今夜肯定十分忙乱,便也不好去打搅。 忍啊忍啊,他从未像昨夜那样盼着黎明。 他躺在床榻上一夜都没有睡着,天刚一亮便微服出了皇宫。 “陛下啥时候来的,也不叫臣一声。”张世康不好意思道。 “也没多久,大半个时辰而已,朕知你疲惫,便不忍叫醒你,昨夜辛苦你了。”崇祯皇帝温言道。 他已经从两个表弟那儿得知了目前的大体情况,对于这次行动他虽然期待已久,但真到了这一步,却又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毕竟这一下几乎将在京文官一网打尽,按照计划,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内,还将波及到全国。 这在他的生涯里还是头一回,说不忧虑那是假的,如此巨大的波及范围,也就开国太祖皇帝搞过两回。 “陛下也知道辛苦,这次事务完事儿后,那就给臣多放些假吧。 最好能把差事也给臣卸下来一些。”张世康嘟囔道。 屋内的桌子上,刘文柄兄弟早给他准备好了简单的饭食,张世康坐在桌前喝起了粥。 “这都好说,朕心里就是有点不安生。 世康啊,波及面是不是有些过大了。 倘若波及全国官员,不止朕的朝堂空了,各地州府估计也都要空缺大量官职。 朕就是担心到那时,天下大乱呀。” 崇祯皇帝对张世康的埋怨不以为意,他早就习惯了,并且也早就跟张世康学会了糊弄事儿。 放假倒是可以考虑,卸掉差事那就大可不必了,用着如此趁手,鬼才会选择放手。 你埋怨你的,朕都认可,想偷懒,那不成。 张世康闻言就皱起了眉头。 “陛下,不是臣说你,先前行动没开始时,你老催。 如今行动已然开始,您却又开始患得患失。 陛下啊,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这是你死我活的较量,岂不闻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此时的崇祯老哥,就差把急功近利和优柔寡断写脸上了。 得亏是张世康的脑神经粗大,而且了解这老哥的实际心理,该说不就说不。 否则换作别的诸如卢象升、孙传庭这等,估摸着早被这老哥折腾没了。 既然已经梭哈,犹豫就会败北。 “非朕患得患失,倘若不是你突然对衍圣公一脉痛下杀手,朕也不会如此。 你还年轻,小瞧了衍圣公在士林中的影响。 如今衍圣公的事还未传扬开来,若再加上此次行动,即便到时朕开恩科,也会有不少生员拒绝应召赴试。 到那时,朕又当如何呢? 世康,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崇祯皇帝满脸担忧的道。 衍圣公的事崇祯皇帝刚得知时,震惊了老半天。 张世康出发前只是对他说,得去一趟兖州府,震慑一下阻挠国策施行的鲁王和孔家。 崇祯皇帝也没太当回事,可没想到张世康这一震慑,就把孔家两千多口人都震没了。 他倒是也没多生气,尤其是在得知孔家的居然有那么多家产之后。 但作为天子,对因此产生的极大后果,却是很敏感的。 天下文人都以孔孟为精神支柱,如今你把人精神支柱给灭族了,还让人来给你办差,谁心里会乐意呢? 再加上如今这次行动,那是对天下官员的一次清剿,胆子小的估计直接就不敢来了。 “陛下多虑了。”张世康吸溜了一口粥随口道。 “您当真以为天下文人都真的将孔孟当作所谓精神支柱吗? 倘若真是如此,朝廷的官员都该是真正恪守己任、铁骨铮铮的肱骨,朝堂压根就不会是现在这副样子了。 他们嘴里说着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以至于连他们自己都相信了。 这才连陛下您都能骗过。” 张世康从不否认有真正的文人风骨,在诱惑面前说不,在强权面前不低头,在需要杀身成仁时,死给你看。 毫无疑问,有这等傲骨的文人都成了民族英雄,譬如文天祥、譬如陆秀夫。 可是泱泱华夏五千年,才出了几个这样的人啊! 更多的芸芸众生眼里,什么所谓孔孟之道,不过是他们攀上富贵的工具罢了。 张世康不忌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现在的所谓文人,这只是现实情况罢了。 只要肯给权力,他不信没人来应召。 朱重八当年把官员杀了一茬又一茬,那些所谓文人还不是挤破了脑袋要当官。 崇祯皇帝闻言皱起眉头来,沉吟了良久,又结合如今的朝堂情况略作对比,似乎有点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