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王,孔家。 田镜文的瞳孔猛烈的收缩了一下。 第一代鲁王乃是太祖朱元璋的第十个儿子,封地正好就在兖州府。 而如今承袭鲁王之位的,乃是朱寿镛,鲁恭王朱颐坦的第四子。 朱元璋虽然对贪官嫉恶如仇,可对自己的子孙后代们却是很大方的。 虽然后来被成祖皇帝削藩收去了兵权,可在自己封地内,仍旧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莫说兖州知府,就是布政司一级的官员,也不敢触怒宗室虎须。 而孔家就又是另一层面的地位了。 曲阜孔家,自然便是孔圣人的后裔们。 自公元前一九五年,汉高祖奉孔子的第八世孙孔腾为为奉祀君,孔子直系后裔便拥有了世袭的爵位。 到了宋至和二年,宋仁宗改封衍圣公,爵位提至公爵,仍旧是世袭。 最重要的是,衍圣公的世袭与一般的世袭不同,一般的世袭爵位随着王朝的更替,便会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可衍圣公一脉的世袭,是跨越朝代的。 不论是哪朝哪代,也不论是谁夺了政权,就算是蒙古、满洲这等蛮族,入主中原后,也并未中断衍圣公的爵位延续。 至于原因也不难理解,自儒家完成自我进化,成为统治阶层统治天下万民的最佳工具后,吃水不忘挖井人,自然对首先确立儒家思想的孔老夫子推崇之至。 想坐稳皇位,就只能靠儒生,而儒生的终极信仰,就是孔圣人。 谁敢对孔圣人不敬,那就是与天下儒生为敌,那便是不得民心。 在这个讲究得民心者得天下的地方,没有民心,你的皇位能坐稳? 于是不论中原的王朝如何更替,新皇登基后,总会与孔家后裔打好关系,无外乎就是承认衍圣公的地位、给予各种嘉奖、赏赐田亩、金银,加封各种称号等等。 将近两千年下来,孔家的势力已然膨胀到了夸张的地步,与其说孔家在曲阜,倒不如说曲阜是孔家的。 不止曲阜,孔家的势力早已渗透到周围府县,而兖州城距离曲阜,快马不过一日路程,自然也在其势力范围内。 而到了如今,衍圣公已然延续了六十五代,如今的衍圣公叫孔胤植,孔子的第六十五代孙,年四十七岁。 又是鲁王,又是衍圣公,昌必正将这两位大神搬出来,看似是在提醒田镜文,其实并非没有挫其锐气的意思。 你田镜文很厉害吧,东厂很厉害吧,欺负欺负他们这等官员倒是厉害,可你敢动这两位大神吗? 倘若不敢,那你田镜文,也不过是个趋炎附势、欺软怕硬之辈。 既然如此,那就别在他们面前装无私了! 田镜文眼神微眯似乎是在抉择,他当然明白这两位的地位,沉吟良久,他突然想起临行前督主对他说的话来。 片刻之后,田镜文紧皱的眉头便舒展开来。 “田某记得,皇明祖训有规制,宗室不商、不农、不仕,鲁王怎么会知法犯法?昌知府怕是记错了吧?” 田镜文沉吟了一下,好整以暇的反问道。 昌必正当然不会记错,可见田镜文这么说,他当即明白了些什么。 便搪塞着说大概是记错了,同时心里对这田镜文的评估再升了一层。 “明日,这城内商铺有一家算一家,本掌班将挨家挨户调查。 倘若敢私自涨价者,一律将以阻挠国策施行之罪捉拿。 田某也不怕尔等去通知那些商贾。”田镜文环视了一圈在场的官员们道。 昌必正急忙道: “怎么会?我等当然都是支持国策的,怎会去做那等吃里扒外之事,田掌班言重了。” “只要别被本掌班查到!” 说罢,田镜文站起身来,冲昌必正等人拱了拱手后,便离开了酒楼。 田镜文离开后,昌必正等人都没有说话,甚至连动都没有动。 足足三息时间后,兖州府同知何才茂悄摸的打开门往外瞅了瞅,又有官员打开了窗户看了看四周的街道。 发现东厂的人真的已经全部离开,没有人监听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昌知府,这群人怕是要动真格的了?怎么办?”同知何才茂焦急的问道。 其他官员也都看向知府昌必正,昌必正如同热锅的蚂蚁一般在包厢来来回走动,十分不耐的道: “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尔等收银子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爽利,到了要解决问题的时候,为何却都没个主意?” 昌必正十分不满的道。 众人闻言都不敢说话,还是同知何才茂劝道: “昌知府你消消气,事已至此,总归要想个法子。 如今那李平被东厂的人羁押,这人可是知道咱们不少事情的。 一旦事情败露,就依那田掌班的那张臭脸,指定没咱们好果汁吃。 依下官看,我等最紧要的,还是解决掉李平这个后顾之忧!” “怎么解决?东厂的人可是亲自看着呢! 就算真能杀了那李平,不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