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盛京,崇政殿。 崇德皇帝坐于龙椅之上,他体貌肥硕,嘴唇上留着两撇八字胡,配上锦黄色的袍服,一点也看不出来自于强盛女真人的彪悍。 不止如此,皇太极表情温和,看起来反倒更像个富态的儒生。 与此对比,大殿内坐着其他皇族,看起来就格外反差了。 礼亲王代善落座于崇德皇帝下首,作为努尔哈赤次子,他的年纪比崇德皇帝还大,但此时眉头紧锁,满是悲戚之色。 郑亲王济尔哈朗坐在代善旁边,他正襟危坐表情严肃。 另一侧首位坐着的,乃是崇德皇帝的长子肃亲王豪格,他没戴帽子,大光头油光锃亮,右手抚着脑袋后头的老鼠辫,左手托着一本大厚书。 那是一本《三国志通俗演义》。 豪格的下首空着一把椅子,再下首则放了一顶帽子,这帽子的主人已经不在。 代善看着那帽子在发呆,因为那个位子曾属于他的长子——岳托。 大殿内唯一站着的,乃是刚从关内逃回的睿亲王多尔衮,此时的他已经换了新的衣服,褪去了刚逃离关内时的狼狈。 但即便如此,每每想起数日前的那场血战,多尔衮仍旧心有余悸,那是他此生遇到的最诡异的一场战斗。 “陛下,臣弟出师不利,还折损了许多精锐,请陛下责罚。”多尔衮郑重的跪倒在地后请罪道。 豪格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这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叔叔,将手里的书放下,似乎找到了比阅读三国更有意思的事。 崇德皇帝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他温和的走过去将多尔衮亲手扶了起来。 “你我自家兄弟,十四弟何必如此,且跟诸位说一说吧,究竟是因为什么?” 这时的大清还没入关,朝堂上的规矩也没有那么多。 再加上能坐在这里的,全是大清国权势最大的几个皇族,全是血亲,没有那群外臣在,他们彼此间还是比较随意的。 多尔衮战败的事,其实早在三天前消息就传到了盛京。 先是岳托战败被俘,后战事处于焦灼,没想到最终仍旧是败了,还败的很是彻底。 消息刚传回来时,包括崇德皇帝在内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之所以震惊,倒不全是因为损失的难以接受,而是对接连败绩的不解。 大明早已腐朽,若说在偶尔的小战斗上失利,他们都能理解,可这等大败仗,还是连着两次,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大明或许出了个了不起的人物。 之所以有这个推测,当然是基于在场的人对多尔衮的了解。 多尔衮虽然才二十七岁,但将近十年来,征战漠南蒙古、征战朝鲜、征战大明,战功赫赫,指挥能力以及勇武能力,众人都是知道的。 也正是这个原因,在场的人并未因为多尔衮吃了败仗,而对他有所轻视。 多尔衮虽然桀骜,但对这个兄长还是很信服的,见兄长并未因此怪罪自己,还亲手将自己扶起来,不由得心间一暖,随即带着浓浓的恨意道: “那个人……叫张世康。” 多尔衮绝对有理由憎恨,他的不少部众都死在这个人手里,因为这个人,将他历年来血战积攒的威名全部打散。 “张世康?”崇德皇帝皱了皱眉头,似乎是搜索脑子里知道的大明朝廷的那些重臣。 “朕此前从未听说过此人。”片刻后崇德皇帝放弃了。 “就是这个人残害了我的儿子吗?”代善闻言冷冷的发问道。 他平日里议事很少做出头之人,也很少与在场的人发生争执,脾性倒是与崇德皇帝有点像。 可却没人敢小看了他,作为太祖皇帝的次子,在太祖皇帝驾崩之后,他本是角逐大汉的人选之一,但却为了大局将汗位让给了皇太极。 皇太极一直很信任他,让他统领正红旗,他的儿子岳托统领镶红旗。 可是如今代善却再也忍受不了心中的悲痛,刚一听到张世康这个名字,立即站了起来。 “此人本是大明朝廷英国公家的幼子,北京的哨探说,此子在京城无恶不作,乃是京城第一纨绔。 可却不知为何,受到那大明皇帝的信任,先是做了京营的提督,现如今被封作兵马大元帅,据说可以节制大明朝廷的所有兵马。” 多尔衮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告诉在场的人。 崇德皇帝先是安慰了代善,一旁坐着的豪格将书丢到桌子上道: “消息有误吧,十四叔这可说不通,若那张世康是个纨绔,一个纨绔如何懂带兵打仗?还是说……十四叔你轻敌了?” 豪格说话时表情看起来诚恳,但却憋着坏,你多尔衮是战功赫赫,但败在一个纨绔身上,这本身就说不通。 如果非要找原因,那就只有两个,要么是你轻敌,要么是那张世康根本不是个纨绔。 这就证明多尔衮得来的消息有误,不论如何,多尔衮总是有过错的。 济尔哈朗听了豪格的话皱了皱眉头,似乎对豪格的话很不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