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若是有事可先行离去,待贫道处理完这的事情,自会回涂山去。” “此番,多谢姑娘帮忙,贫道必不敢忘。” 道人一丝不苟地为浑身赤裸的女子披上破布、拨开凌乱的发丝合上眼,而后,轻轻地将其拦腰抱起、起身,面上毫无亵渎之色。 涂山容容额间带汗,眺望一圈后呐呐道:“没,我不是怕你不回去…只是,觉得你这样有些没必要,实在是太多了……” 话音刚落,一座通体漆黑、本就摇摇欲坠的建筑轰然倒塌。 幸赖,被移出来的尸体并没有被波及到。 道人步伐沉稳,两鬓的发丝轻轻摇晃,若是再长一些,便能打在怀中女子冰凉苍白的俏脸上。 片刻后,他在涂山容容的注视下跃入挖好的深坑中,弯着腰、动作轻柔地将怀中女子放下。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道人踩着斜坡跃上来,放眼望去,这样的坟坑足有上千之数! 坟坑之间相隔不过一尺且井然有序。 饶是如此,城中心的地段也几乎快被用完了。 萧居奕看了看四面八方躺着的残躯死尸以及被鲜血染得黑红的地面,淡淡回道:“入土为安。” 这座城,是一座死城。 至于死了多少人,他不知道。 当时他只看到了漫天的火光和燃烧的‘噼啪’声。 撑起真气,无视火焰走入城,他不过走了数十米,身上的血却几乎快凉了…… 死不瞑目的首级。 腰斩的两段尸体。 水缸里漂浮的幼童。 房梁上被火烧干的断肠,散落一地的手脚、器官。 披头散发、浑身赤裸地躺在围栏上的女尸。 褐色亦或黑红的土地板砖,些许被熏黑染红墙壁…… 恐惧、不甘、害怕、愤怒、绝望……残躯死尸上的神色各不相同。 整座城没有半点生机,人具死,火烧了不止一日。 在涂山众妖的帮助下,灭火倒没费多少力气,也算是唯一的好消息。 起码能保住不少尸首。 “他们需要回去,我不需要…呼……” 涂山容容擦了擦汗,也顾不得脏,坐在一旁小口喘着气,面上妖纹在之前就已经被熏的有点黑,看上去略显滑稽。 灭火挖坑,搬了将近一天的尸体,她实在是顶不住了…… 萧居奕怔了怔,轻声说了句‘好’便继续抱起那些残肢放入指定的坑中,黑金色的长袍早已被染成黑红之色。 红是暗红,极其惹眼。 “姑娘你先歇着,贫道来便是。” 萧居奕动作依旧沉稳,给躯体尚存的女子收敛遗容、与身子残缺的他人抱入坑中……气息平缓无比。 涂山容容双手撑地,侧首愣愣地看向远方其中一座坟冢,眯着眼睛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此刻正值太阳高照的晌午。 就在她歇了有半个多时辰,恢复了一些体力和妖力后,不远处传来了一阵不时停顿片刻地脚步声。 “踏——踏—踏——” 涂容容抬目望去,一衫蓝色劲袍、手扶青峰的少年阴沉着脸走了过来。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顾先生。 身上的寒意隔了数丈亦能清晰的感知到。 萧居奕将一只泛白的手臂轻放于地,回首道:“来了?” 顾应看向远方成片的深坑和唯一一个带有姓的坟冢,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嗯’。 而后,他几步出现在那座坟冢的墓碑前,望着木碑上的范姓默然不语。 师兄有一个习惯,不清楚名字的人埋入土里不会书碑,只会竖一无名碑。 半晌, “他叫范闲。” 少年嗓音沙哑:“以一所酒庄供养春楼 ,楼内收养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女子、小厮。” “甚至一度达到了入不敷出的程度,我记得楼里有好些姑娘倾心于他,即便是做小。 因为她们知道,她们的楼主是一个很善良温暖的人。” “对了,范兄的出身很是卑贱,乃是一妓女所出、生父不详,志学之年母亲便没了。 幸赖他虽没什么修炼天赋,行商却是颇有头脑,创出了点事业。” “为了开这家春楼,他将唯二的产业抛售了一个,之后,到处寻觅可怜的姑娘纳入楼中。” “我曾答应他会回来,想着涂山事了来这帮衬些时间……” 顾应陷入了回忆,“他说这个世界时时刻刻不处在乱世,女儿家最是身不由己……” 闲者,悠游自在、看遍尘世。 范闲,出于淤泥、锁链加身。 且,甘愿如此。 回忆间,他以指为笔,在范下勾勒出一个闲字。 “所以啊……师兄。” 萧居奕‘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听。 顾应先是抚摸了一下木碑,随后摸出酒葫在前方缓缓倒下葫中酒水,轻声道:“好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萧居奕眉头一皱,无心辩驳的他明显语塞了一下,方才道:“……老规矩。” “有消息和位置吗?” 倒的差不多了,顾应举葫与木碑一敬,昂首畅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