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碧霞端着两碗红糖卧蛋。 “扣扣扣,扣扣扣。” “小婵,小婵,睡醒了没有啊,你跟兆军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吧,空着肚子一天了,免得人难受啊。” 走到女儿女婿休息的卧室前,她叫门。 “吱。”一会儿门开了。 董兆军穿着换下军装后的蓝色中山装,从里面将房门打开。 他身上衣服有些没穿好,上衣领口第二颗纽扣漏扣了直接扣到第三颗,衣摆左右上下不齐。 “妈,给我吧,我端进去叫小廖吃。”他道。 艰难睁开的眼里,充满血丝有些疲态,下巴长出的青黑胡茬也略显沧桑。 汤碧霞看到自己这硬汉军官女婿,心头满意得不得了,但还是说: “诶…这怎么行,兆军你叫小婵快起来吃了再睡吧,别这饿久了搞坏了身体。” 她一副十分关心自己女儿的模样。 董兆军默了下,回头再看屋里对声音一点反应没有的人,“嗯好,妈,那我叫她。” 把丈母娘手里那两碗红糖卧蛋接过,放到床头柜子上,他去叫: “小廖起来了,妈给你煮了红糖鸡蛋,起来吃些。” 汤碧霞支着脑袋在门口看女婿叫自己女儿的样子,见军官女婿对自己女儿不错,面上乐开了花。 她家小婵是个有出息的,选中这么一个有前途的青年,有眼光! 廖婵被嘀嘀咕咕的说话声打扰得不行,睡梦被吵醒,眉毛纵着不悦睁开眼。 一眼就瞧见探了脑袋在门口,往里张望的女人脸。 牢骚道:“什么呀……” 昨晚大半夜才到,吵他们睡觉做什么。 董兆军跟廖婵原本按他们买的火车票,是当天上午十一点开,计划第二天下午两点左右到汉市。 但出发那天因为两口子怄气,一路去到火车站互相都没怎么说过话。 后来到了火车站门口时,董兆军穿着一身军装,被个孙子走丢了的老人家求助,求他帮自己一起找找孙子。 董兆军就让廖婵先拿着要带回去的东西,先进候车室等自己,说一会儿就回来。 结果廖婵不怎么想搭理他,也没应声,提着东西就进站了,到了点更是直接坐上火车,也不管他来没来。 结果董兆军帮那个老人家找到孙子回来,到处在候车室都找不见她人,怕廖婵出了什么意外,又听火车马上要发车了,急急跑到铁路广播站,喊了广播找人。 但廖婵在火车上人声嘈杂的也没听见,没有回应,董兆军又只得在车站到处找。 直到火车开动,一下意识到她在赌气的男人还没上来,廖婵问了列车员才知道,刚才男人在到处广播找自己。 于是忙托了列车长向火车站回讯,董兆军才知道她已经上了车了。 他又无奈,硬生生错过那趟火车,只有重新赶下一趟去。 两人约定在中途站点的时候等,廖婵带着那些东西,一个人在火车上也没个照应,怕上个厕所被人偷了或碰到其他什么事,就非要等到董兆军一起。 于是本来可以直接坐到汉市的火车,她在中途就下了,又在中间一个大站等了四五个小时,才等到后面来的董兆军。 两人重新见面补票坐上回去的班次,这趟是慢车,时速30.40。 又碰到走到湘省界内大面积降雨,火车晚点了七八个钟头,直到昨天半夜凌晨,他们才抵达了汉市火车站。 兜兜转转几十个钟,火车又是硬座票,一路把廖婵是折腾得够呛。 睡也没睡好,休息火车上那么多人也没法休息,所以从下了火车就一直在那责骂董兆军。 说他多管闲事,说他自己不知道上车找找,非要耽搁晚了一班车,让她受这两天的累。 董兆军沉闷着脸一言不发,从出发早上开始,心头就像压了大石头。 可廖婵不知收敛,连日来的怨言在舟车劳顿后也不想装了,一直嘴巴碎叨叨念,终于说到他多管闲事帮人找孙子,男人忍不住了。 跟她争执起来,说自己是一名军人,帮助群众、有困难冲在前面都是他的使命。 两人出了火车站就开始吵,直到后面廖婵的爸妈骑了自行车来接,才收了话没再说。 董兆军要给自己媳妇儿留面子,廖婵也不想吵起来让人看笑话,就这么一起回到她家,廖父廖母不知情下把女儿女婿欢欢喜喜迎进家门去。 “起来吃点东西,妈做的,吃了等下再睡吧。” 又对床上的人道,董兆军脸色虽没什么异常,但仍旧未见半点喜色。 这几日的心神真的比他连续作战一个礼拜还疲惫,回来她娘家一趟,这几天的是非,真是令他神思俱竭。 她作为一个军人家属,为什么不记得在他们身上的使命!居然质问得出,管别人的事做什么这种话。 这一点,董兆军此刻真是追悔莫及。 他之前真的没好好了解过她,原来高知识青年的躯壳下,思想竟是这般的退步。 难怪不愿意下乡插队,他董兆军真是当初疯了,才会答应这场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