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姜离有一瞬间的诧异。 “你想做正君?为何?” 以她对陆昭的了解,他并非会在意位分,难不成,是想与她合葬? 这么悲观! 陆昭眸色里噙着一抹正色,态度却十分的坚决,“侍身以将军之身为帝姬正夫,若身死,丧礼自不可草率,陆家军会借此入京吊唁。” “到时,帝姬便做出心伤之状,自请远离玉京,前往封地,帝姬于君上无用,她定会恩准。” “侍身早已修书一封给陆家军总指挥使,她会协助帝姬回到封地,如此,便可保得一生安虞。” 说着,陆昭唇角露出一抹笑,那笑容很是苦涩,却带着释然,他道:“只是,帝姬走的时候别忘了带上侍身的骨灰……一道。” 他不想待在这个冷冰冰的玉京,想陪着她一起。 姜离脸上慵懒的笑容忽然就消散了,她狭长的眸子就这样落在陆昭的身上,迎着他那双坚毅的眸子,胸腔忽然传来一阵酸涩。 此刻的陆昭,静静的坐在烛火之下,就好似一方缄默的古砚,历经时光的研磨,于水中缓缓洇染, 生动了整个悲凉的夜晚。 “为什么?”姜离听见自己的嗓音沙哑,喉管犹如被利刃割破。 迎着姜离的目光,陆昭勾唇一笑,“妻主,别为我忧心,其实,在我陆家女子全数战死在万山崖那一天,我就该死了的。” 陆昭的嗓音忽然就哽咽了起来,“妻主,其实我很难受,真的很难受,我陆家女子全数战死于万山崖,死状惨烈,最小的妹妹也不过十四岁,却被东夷人生生剥下了皮,她原是最怕疼的,可那一次,却是哼也没有哼一声。” 他的声音颤抖着,每一记都似重锤,重重的砸在姜离的心上:“不瞒妻主,侍身想过无数次寻死,也省的这般日夜颠倒,不得安枕,可只要想到我陆氏男儿处境艰难,我便不敢妄动这寻死之念,怕他们再无倚靠,受尽欺凌。” 说着,陆昭缓缓解开了腰带,将身上的衣服褪至腰际。 离得近了,姜离才看见他身上蜿蜒着一道道的伤痕,纵横交错。 她不可思议的看向陆昭:“你……” 陆昭拉起衣服,轻轻的点了点头,“只有身体痛了,心里的痛才会减轻。” 姜离眼眸微颤,那夜,她入他惊蛰楼,亲眼见他沐浴,竟也没有发现这些伤痕,姜离心中涌起一阵自责,若自己能早些发现…… 似是看懂了她眼底的情绪,陆昭唇瓣微微勾了一下,“所以啊,我若死了,于我而言,反而是一种解脱。” 姜离指尖轻颤,无人知晓,在这一刻,她心中淌着一条湍急的岩浆,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陆昭就这样温和而平静的看着姜离。 她仿若一尊僵硬的雕塑,似被岁月风蚀,周身萦绕着一股难以名状、不知从何而起的寂寥,冥冥之中,仿佛扣住了谁的因果。 在那短暂的瞬间,陆昭竟似从姜离的眼眸中捕捉到了那熟悉的痛色,宛如深渊寒潭中的幽光,刺痛人心。 仿佛,与他内心深处的痛楚,如出一辙。 可,这又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