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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有人在哥谭当义警的好处??能掌握不经过媒体润色的一手消息。
距离稻草人向医院投毒后又过了将近三十小时,军方已将整片钻石区划作疫区,隔离带延伸至近海;部分民众在莱克斯企业的捐助下选择去近邻的大都会避难,载客大巴24小时连轴转;对于变异动物的抓捕也在继续,神奇的是我的编辑竟然在第一批被捕获的名单里??至于失踪人员虽然没有统计完成,但就目前情况来看,包括罗宾逊学院的几位学生在内,还有少数名流政客也极可能成了在疫区徘徊的动物成员。
水深火热的哥谭在网络上也引发了一场舆论战,从阴谋论病毒根源到组织人手去隔离带边缘抗议军方暴力执法,不得不让人佩服这些人的活力。
义警们在这数十小时中都没睡过,又多在疫区内部活动,纵使再小心也出现了减员现象,再加上还有部分成员因原本任务抽不开身,不可谓不捉襟见肘,对稻草人等的搜索进展不大。
在这样的大前提下,我并没想到自己的提案会遭到夜翼毫不留情的否决。
说不出内心的滋味是不是沮丧,我站在透明牢门前,看着自己送进去的食水被又一颗大黑脑袋嗅闻,忽地意识到这个城市的义警还挺多黑头发的。
这只黑毛蓝眼的大豹子仍是狰狞地龇着牙,丝毫没有想要碰上一口的意思,十字架项链在皮毛里闪闪发光。
蝙蝠洞的牢房喜迎一位新成员,正是在夜巡中不慎被咬伤的女猎手(似乎是事务繁忙,她没来得及注射恐惧血清就受了伤)。
虽说同为猫科动物,待在我身后的两只黑猫保镖却没有表现出什么同类相亲,反而满目警惕,尾巴压低。关进去时还戴在豹子嘴上的束缚带已经被扯了下来,她森白的齿尖有涎水和血液滴落,混进盛放食物的盆中。
我对猎手的印象仅仅停留在频道里略显冷淡的女声,自然无法像信任男友那样毫无防备地接近对方。
“我把吃的就放在这,现在会帮你把灯关上……”
黑豹敌意不减,即使我关灯的动作相当缓慢,她仍是在半途冲上来,撞在玻璃上留下两道血痕。身后两只猫也即刻发出威胁的低吼,我只得速战速决,把牢房的白灯关上,然后及时进行顺毛安抚。
老实说他们俩在这只会帮倒忙,但自从上次和骑士的对峙后,大猫就说什么都不愿意让我一个人待在牢房旁了,为此还拽儿子过来一起当保镖。
单手摸两猫有些辛苦,尤其是人还不能厚此薄彼,哪一只少摸了几秒都会拖长音大叫。我哄着亲着姑且是把一大一小带离了猎手的牢房前,就听见隔壁传来一声哄笑。
转过眼,里面的囚犯额前白毛还竖着,脸倒是被精装的《暴风雨》遮得严严实实,只能看见金属书签的鲜艳绳结。
……这家伙。
吹掉鼻尖的猫毛,我本就心里装着事,此刻更是不愿再给自己找不痛快,抬腿便要下楼。
刚迈两步,书籍后有人开口说话:“能把黄金男孩惹成那样,你也挺有本事。”
骑士说的是十几分钟前我和格雷森不欢而散的争论。
这并非是一天半来我第一次与他讨论正事。格雷森哪里都很好,唯独这过重的保护欲令人吃不消??不就是提出想假扮一下俘虏让骑士带着联系稻草人,把他们的藏身地吊出来,我搞不明白为什么他宁愿多花数小时在外面也不愿用几分钟仔细听听我的计划。
更糟糕的是,他还特意转走了德雷克对牢房门的开关权限,彻底杜绝自家弟弟被我撬动的可能。
见我定在原地,猫也跟着停下。
“要是你看腻了莎士比亚,我可以给你带别的书。”
烫金封皮被手指猛地合上,青年终于舍得露出脸来,眼珠在动物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到我这:“……带什么?《呼啸山庄》还是《高龙巴》?”
这是在抱怨我带的书全是以复仇为主题了,我还以为他会很喜欢看这类小说呢。
考虑到待会儿的日程,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看心情吧,阶下囚是没有选择余地的。”
“那你今天的心情可真糟。”
扬了扬手里的书,骑士面无表情,仿佛只是简单地陈述事实,“选它就是你的恶趣味。”
给一个复仇使者看结局为宽恕的小说着实算不上什么舒心之举,为了欣赏对方接过书时的那点不快,今天的晚餐还是我亲自送的。
我保持微笑:“现在我知道你对米兰公爵(《暴风雨》的主角)的看法了,睡前我会来换一本的,书房靠窗那排进了不少新书。”
客套话没有得到回复,骑士倒是一直盯着我的脸,虹膜像两块碎裂的酒瓶玻璃。我心中稍感神奇,这似乎是我初次见他没被怒火笼罩的模样。
分明能挑起他情绪的猫就在旁边虎视眈眈。
若不是想趁着义警们还在夜巡期间干点什么,我估计会坐下来和对方聊会儿天,我对取材对象的兴趣始终浓厚。
微微颔过首,我便推着猫父子往楼下走,大只佬还有点不愿意,尾巴在地上甩了两下,这才跟上我的步伐。骑士没有再开口叫住我,我估摸着他许是从我和格雷森的争论里猜出我想做什么,那种略显反常的态度也不好判断他对此事是赞同还是反对。
不管了,我就不信他会在有机会出笼时乖乖待在牢里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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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谭的天在破晓前黑得犹如能滴下墨汁。
等待令霜露粘湿发梢,我在来之前尝试了很多次,最终勉勉强强把长发盘起,远远没有戈登离开前那天给我束得紧实。
耳后隐隐有气流涌动,我有所预料地回过头,果不其然撞进一双充满野性的蓝绿色眼睛里。骑士推开了书房的窗,注视着花圃里的我,没有急着跳下来。
若非时机不对,我可能会开口叫他一声朱丽叶。
“该走了,还有三分钟备用电源就会启动。”
格雷森大概没想过我会在他们休息后直接切断整座韦恩庄园的供电,即使时间很短,但拿到金属丝绕成的书签对阿卡姆骑士来说已经足够,他只花了数秒就打开牢门,跟着我的提示一路来到了这。
随着我旋身要走,脚下的草地也传来物什落地的轻响,我顺势拎起地上的背包递过去,身后人一言不发地接过,“你的装备,重死了。”
沿着花圃走向围墙,骑士在我的余光里简单拉开拉链看了一眼,眉弓遮住了眼里的情绪,声线倒是一如往常:
“猫呢?”
我没回答,评估着他会直接动手击晕自己,一个人逃之夭夭的可能性。
不,用人不疑,更何况现在最要紧的是从庄园离开。
“锁房间里了。”
开口的几秒里,我内心的负罪感也悄悄冒头。既然要扮演俘虏,身边带着“保镖”也太容易穿帮??反复在内心说服自己这么做的必要性,我刚想伸手触碰围墙,右肩就被骑士用手攥住。
对方声音低沉,示意我去看几步之遥的造景灌木:“要我说,你就该确保他们是睡死了。”
天光为来人的卡里棍尖染了层银,我心中暗道不妙,本能把阿卡姆骑士往身后拽,他顺从地挪了挪脚,嘴上却不停,“……非要这么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都什么时候了,身为逃犯还有空和我显摆他的中文谚语句库!我迅速回头瞪了他一眼,青年垂着睫毛看我,却很快抬起眼睑,视线聚焦在走出阴影的义警脸上。
夜翼神色冰冷,手中武器仿佛随时都要脱手而出。
他念了我的全名,音节里结了冰碴子:“别让我重复第二遍,从他身边离开。”
这字字句句都有危险信号在叫嚣,我更不可能轻举妄动,摸索两下抓住骑士拿包的手,确保他不会从里面掏出枪来。
我和夜翼只间隔几寸草坪,他没有戴多米诺眼罩,情绪一览无遗,一双蓝眼死死盯着我的动作??立刻我就意识到他大概是有所误会,忙不迭解释道:
“我知道断电是我不对,格雷森,你先别急着生气,把棍子放下我们好好聊聊??”
“聊什么?谢谢你没有真的在我的蔬果汁里下安眠药?”
他那头卷发张牙舞爪地怒着,从开口直接打断我的迫切来看,我是彻底把好好先生格雷森惹毛了,甚至我都没法做出有力反驳,因为我的确这么想过。
与他相对的,身后的逃犯用一种事不关己般的口吻火上浇油:“真是温柔,你要是拿出之前往我脖子上扎麻醉剂的气势也不至于被他拦在这。”
“闭嘴吧你!”
眼见夜翼把武器握得更紧,我咬牙切齿地踩了骑士一脚,他连闷哼都没发出来,倒能感觉他的三根手指在我的掌心里转了一下。
我本就防着这人甩开我直接跑路,不由更加用力,这才让他勉强消停。
“听着,格雷森,”终于能把大半注意力重新倾注到夜翼那边,我微微吸了一口气,“我完全明白你为什么生气,你希望用你的方式去解决目前的困境,我非常支持,不然我大可以撂挑子不干,把所有事都推到潘尼沃斯先生一人肩上。”
情绪是能传染的,我试图用理智干涉格雷森的怒火,但他依旧绷紧了浑身肌肉,言不留情:
“但你在我几次三番的拒绝下仍选择阴奉阳违,”义警眉头揪在一起,“……难道你没有意识到你在包庇一个差点杀死你的暴徒吗?比起他,你才是需要帮助的那一个。”
格雷森的观点很难被全盘否定,早在我第一次把提案摊到他面前时,他便用一个全新的角度堵得我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认为我对加害者产生了部分的情感认同??也就是俗称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基于此,我才能相信帮助阿卡姆骑士脱离困境后,他也能反过来帮我抓住稻草人。
“我们聊过这个的,”义警又用他惯常的柔和口吻喊我的名,“你答应我会去预约一下心理疏导,我难以想象你还会切断整座庄园的供电就为了助他脱困。”
那只是迫于情形不得不服的软,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进任何一间治疗室的门。
面对格雷森愤怒却暗含担忧的眼神,我的手心有些微微发汗,和我直接接触的骑士一定感觉到了这点,对方的手掌比我要大上一些,他又在小幅度摆动自己的手指??如果他硬要挣脱,单凭我的力气是无法阻止的。
所以我真的对身后人产生了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依赖?我把他当做是最好的取材对象,以及当时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勾引念头都是因为……
“黄金男孩非常擅长说服别人,这是他的天赋。”
骑士低低的呼吸吹拂过我的耳畔,敲在思绪的中间将其拦腰截断,“不过仅此一次,我会认同他,因为我自己都不明白你怎么敢连猫都不带就和我走在一起。”
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从那一小片皮肤扩散到整个后背。
指尖打了颤,我忽然又觉得异性的手有些滚烫,像是捏了把烙铁在手心,还不能放。
大抵是我僵在原地的肢体动作被当成了恐惧,格雷森上前两步,似乎是想把我拉到他那边去。
“杰森,她不是你该恐吓的敌人,你想要复仇也好,发泄也罢,一切都冲我们来。”
“又不是我强抓着别人的手不放。”
虽然语气恶劣,骑士却没有对义警的接近表露出任何排斥,手指还是塞在我的虎口,像是在等待桎梏主动离开。
也是这短短瞬息,我重新吸了口气,侧身躲开了格雷森的蓝手套。
他好像没料到我会这么做,愣神的同时我们都听见了围墙那发出电流的滋滋声,看样子没睡的不止夜翼一个。
庄园的供电恢复意味着想要从墙上翻出去已是不可能,除非人想试试被电网烧焦的滋味。
往好处想,起码不用担心骑士简简单单就逃出去了。
我犹豫几秒,却没有就此松开对方的手指:“我找不到百分百的证据反驳你的观点,格雷森,但有人曾这么跟我说??恶贯满盈的罪犯也有被善心触动的可能,我之所以能从陶德那活蹦乱跳地回来,是他没有忽视那一点可能。”
余光拽着视线飞到骑士的疤脸上,他在眨眼间回避了我的凝视,白发狼狈地歪向一边,从不说好话的嘴张了又张。我可不敢再让他打乱我的节奏,一边抢白,一边又望向目露惊讶的格雷森。
“我们现在有相同的目标,共同的敌人,管他之后会不会再找布鲁斯麻烦,能合作共赢的事拒绝了才是傻蛋??大不了之后你们几个群殴他一个,总能再关回来的。”
说话太快的后果是言辞过分直白,“被群殴”的那个不爽地咋舌:“你怎么肯定我会答应?把你丢给那帮人渣你能被吃得骨头都不剩,我可没有给他们送免费自助的癖好。”
“所以你的确有办法联系到他们。”揪到他话语里的信息量,我更不愿放手,哪怕这块陶德牌烙铁能把皮肉烧穿也要握牢了。
对方面对我望过去的期待,眉毛也开始打结:“你%#@重点在这?”
“不然呢?你身份便利,身手够好,脑袋也聪明??把我当饵料一抛,再配合两只鸟肯定能吊到稻草鱼,”我对他的唱反调感觉莫名其妙,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这家伙不愿意和义警共事,“他干的事明显和你对哥谭的计划不符,还把你踹了同别人合伙,你难道能忍得下这口气?”
骑士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单看他额头跳动的青筋就知道,可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仍紧抿着唇,而且反过来把我的手捏得发痛。
心中大叫后悔,我不动声色地抽了抽小臂,愣是半点没抽动。
格雷森正是踩着这须臾的沉默开了口。
“他是在担心你的安全。”
他的话落在我耳里成了天方夜谭。
我没忍住瞪圆眼觑着右边的义警,对方完全不像在开玩笑??这下遭了,难不成是前两天为了利用骑士的愧疚把话说得太过,现在起了反效果?
目光转回左侧的下一秒,与我正好对视的蓝绿色眼睛里盛着些许难堪。纠缠在指尖的力度蓦地卸去,他把背包勾到肩上,再不理会我的视线:
“少在那边妄自揣测,我是嫌她拖我后腿。”
被弟弟呛声的夜翼没有反唇相讥,卡里棍终于不再朝着人,而是垂在他的大腿两侧。他那么擅长捕捉他人情绪,自然也看得出我不再多言是为什么??陶德说到了点子上,我很容易成为他们的累赘。
“他自己这么说了,为了你的身体状况和安全考虑,还是留在庄园吧。”
格雷森的蓝手套轻拍我的肩,力度和他的嗓音一样温柔,隐约透出点疲累。
再僵持下去也不会好转的,我深知这点,却犹不死心,把眼神钉在骑士脸上:“你还想和格雷森打上一架是不是?”
他用指节蹭了蹭包带:“你看迪克那样子像是会放我离开吗?”
唇舌翕张间,逃犯飘忽如鬼火的眼珠终于舍得挪回我眼里。我原以为他会迫不及待去拿自己的武器,可骑士只是站在原地,仿佛我这副身板真能把他全部遮在身后似的。
“先回去,好吗?”夜翼稍稍用上些力气,想要把我从攻击范围里拉开,“就当是让我单独和杰森谈谈。”
骑士咧了一下唇,作势也要掏枪。
空气中清新的草木气味逐渐灼烧成不可见的硝烟,就在我准备豁出去掏夹板里藏着的电击器时,大宅方向猛地爆发出玻璃碎裂的巨响。
这一变故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我稍一愣神,就见视野里多出了一头迅速靠近的黑影,紧跟着似虎豹的啸声,短短数秒就快要扑到我们跟前。
“布鲁斯?!”
看出大猫状态不对,格雷森即刻甩了个棍花迎了上去。骑士低低的咒骂伴随着持枪上膛的清脆声响,我想也不想便压住他的手,加上整个身体的重量把人硬是往旁推去。
“疯女人!”他被我一打岔,没装稳的弹匣叮叮当当撒了一地,“那只老头猫就是冲我来的,你凑什么热闹?!”
我没工夫和他拌嘴,强硬地把人护在身后。卡里棍的钩索十分灵巧,配合着夜翼在巨猫身上缠了几圈,险险把动物控制在几尺开外。大猫此刻凶相毕露,利爪刨住地面,在草坪割出深深的伤口,我甚至从那双竖瞳里读出了恼火和质问。
“不关陶德的事!”苍天保佑我身后的家伙别再作出任何挑衅之举了,“把你关在房间里是我不好,但这是必须的,布鲁斯,你们俩撞在一起就容易爆炸!”
那厢鞋底都要磨出火星子的夜翼声音好似见了鬼:“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百分之一千能惹恼蝙蝠侠?!”
“我能怎么办?!”一边挤着骑士往后退,我整个人都在大猫的凝视里寒毛倒竖,“你没见过之前布鲁斯应激的样子,我真怕他一爪子下去给陶德干开线!”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弱不禁风?”
身后人和我紧挨着,连喉咙里的咕噜话都听得分明。我发力掐了下他的虎口,内心却好歹松快些??起码这火药棒子没冲到我前头去和猫单挑。
而大猫似乎意识到我铁了心拦在中间,逐渐收减了力道,改为蓄势待发的踱步。我估计他是撞破阳台的窗户跳下来的,毛里还夹着亮晶晶的碎片,我的心也跟着乱糟糟地打起结来,一半是担心猫有没有受伤,另一半又害怕他真的会生自己的气。
万幸又有人循着动静往这边赶,德雷克身后跟着达米安,围墙一隅愈发热闹。
“怎么回事?”红罗宾上前就帮着大哥抓住钩索,眼神在我跟骑士身上晃了一圈,“我还以为你能把她劝回去。”
这回我知道为什么格雷森能出现得如此及时了:“好啊,就是你这只坏鸟和大哥告状!”
“……介于你之前先斩后奏的行为,我很担心你会一声不吭跟着骑士离开。”
他的语气冷静而理智,思维模式相近也有这么点不好??德雷克很容易猜出我的成算。
而趁着我们二人打嘴仗的空隙,更小只的黑猫已然匍匐在地上,借着灌木的阴影朝我身后的骑士靠近。直到他绿眼睛的反光在视野边界擦过,我才勉勉强强反应过来,但再要去拦已经来不及了。
冷空气猛灌入肺的同时,始终被我扣住一只手的逃犯倏地动了。
不知何时,他的枪重新满匣,金属冰凉的嘴唇吻上我的太阳穴,上膛声极轻,却如休止符般制住了所有人的动作。
可怕的阒静里,恶人在我耳畔笑出了声:
“这招永远是最管用的,是不是?”
“杰森?陶德!”夜翼混杂着不可置信的怒音代表了所有义警和猫的心声,“我以为你至少还残存着一点良知!”
在子弹的威胁下,动物和人类都谨慎地没有再靠近,骑士很满意“家人”的识趣,他和我彼此死死交握的手反而成了他控制我的一环。
被枪口抵住的神经突突跳着。
“你只能怪人质太喜欢我了,这种好机会是个绑匪都会手痒的。”
似曾相识的邪恶声线令我一瞬仿若回到了当时的铁笼中,骑士慢条斯理地往墙边又挪了几步,我被迫后退,肩胛骨紧贴对方胸膛??出乎意料,他的心跳并不激烈,完全不像正处于兴奋状态的暴徒。
“真可惜猫的脸表情不够丰富,”他畅快地再次笑着,“否则看你咬牙切齿会是种享受,布鲁斯。”
大猫膨胀的长毛几乎令他成了只巨大的、低嚎着的怪物,瞳仁在蓝色的暴雨中疯狂地发抖,兽性从裸露的尖牙上泛出光泽,我从没见过布鲁斯变成这样,终于意识到自己鲁莽的出逃对于他来说有多荒唐。
必、必须要想办法补救才行。
自尾椎骨有寒颤窜进天灵盖,我蓦地吐出一口气,恍惚间都听不清义警们又说了些什么,只知道自己的牙齿上下打架得厉害,花了数秒才勉强止住颤抖。
骑士明显也感觉到了人质的小动静,但他反而把沙/漠/之/鹰抵得更紧:
“现在去把防护电网撤了,你们也不想看她漂亮的小脑袋开花吧?”
“你简直无可救药。”
再也不想和逃犯多说一个字,夜翼说着微微抬手,红罗宾接收到示意,有些不甘心地看了眼旁边焦躁甩尾的达米安,最终还是点亮了臂铠上的微型电脑。
电网绝对不能撤,我承受不了把阿卡姆骑士放跑的罪责。
可右手腕才翻转一寸,骑士的虎口便铁钳似地用力挤压,即使早些时候打了点吗啡,我依旧忍不住闷哼一声。
“别想着去拿你腰带里的玩意儿,这东西我熟得很。”
他对待我时的语气甚至比方才更差。
这算什么?因为我看起来是十足的软柿子,他每次都忍不住想捏一把?
阿卡姆骑士似乎将我当成了和他家人差不多的角色,无论格雷森他们嘴上再怎么斥责他,都宁愿把他关在蝙蝠洞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我从中判断着布鲁斯对他的态度??哪怕没见过他们会如何相处,但男友过去因养子去世而持续的痛苦我一清二楚,加之我与骑士确实有过一些交情,这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愿意给他机会。
可结果呢,我的猫现在被他反复无常的疯狂和我的纵容逼到了极限。
“你为什么偏要这样?”
与质问一同脱口而出的并非生命遭受威胁的惊恐,而是权威被反复挑衅的愤怒。
“因为我会利用我能利用的一切来达成我的目的,”骑士的嘴唇就在我后脑勺能够到的位置,“而且我看见面前这几个人的嘴脸就想吐。”
“……好。”
韦恩庄园的大宅朝向东方,隐约有几缕日光从轮廓线缓缓吞噬着浓重的夜色。
包在夹板中的左手压根没法大幅度活动,但我仍是握紧了电击器,朝时刻注意着这边情况的义警们使了个眼色。
红罗宾即将按下去的手指开始蜷曲。
“那你开枪。”
“…………什么?”
见骑士好像没能反应过来,我好声好气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扣动你那该死的扳机,让我的血溅你一身。就像你对那两个绑架犯做的一样。”
“别刺激他!”急转直下的发展打了夜翼一个措手不及,他几乎都要冲过来了,却在迈步后硬是停住,“我们会打开电网放你??”
“懦夫!”我一声爆喝盖过了格雷森的后半句话,“你倒是开枪啊,对你这种浑身都沾满罪孽的恶人来说多我一个不多,不是已经给过我一枪了吗?!你现在在发%#@&的呆!!”
说着我就扭身要去看阿卡姆骑士的脸,身后人呼吸一窒,急忙还想重新压制住我,枪口却是从我的太阳穴移开些许,我没多想便一个头锤击中他的下颚,趁着痛楚带来的些微迟缓,扬起左臂电在他持枪的手背上。
距离如此之近,我自然没有错过电弧闪光之前,他的大拇指已经重新扣上了保险栓。
“小心!”
混乱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随着骑士松开枪,义警和猫同时冲了过来,我被一蓝一黑两只手套猛地扯到一边,大小猫按着逃犯的肩膀将他压在地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兽吼。
我的旧伤很显然再次崩开了,电击器拿不稳,被红罗宾及时接住,他和夜翼眼中的后怕和担忧被我有意掠过,直接发号施令道:
“别让猫把人玩残了,陶德压根就没想过开枪。”
否则我根本不会这么轻易得手。
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兄弟两被我一句话堵住喉咙,最终神色复杂地对视一眼,德雷克还是选择留在原地,格雷森无意识般捏紧我的胳膊,随后放手去拽猫。
达米安一向很听大哥话,脑袋在父亲和格雷森之间来回嗅了嗅,犹豫着把爪子从二哥的脸上拿了下来。正在气头上的巨猫却没这么好说话,他冲大儿子咆哮一声,两只前爪已经扣进了逃犯的肉里。
狼狈躺在地上的骑士却没有反抗,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手指因疼痛而攥紧,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连呼痛都不曾有。
在夜翼和布鲁斯低声细语的片刻,我抱住左肩,德雷克的手紧跟着扶在我弯下去的腰上:
“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不要,”我一字一顿,牙关紧咬,“陶德这个杀千刀的必须得揍,你别拦着我。”
他与我恶狠狠的眼神对上,没两秒便败下阵来:“那我扶你。”
只是旧伤撕裂而已,又没什么大碍。我刚想拒绝,德雷克却没再给我这个机会,手掌轻轻推了一下我的后腰。
到底是火气未消,我不再和他计较,气势汹汹走向另一边的两人两猫。大的那只刚松了爪,夜翼按下卡里棍的机关,把坐起来的骑士结结实实捆了起来,见我和红罗宾过来,不由皱起眉: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杰森只是在装腔作势的?”
我满心满眼都是先教训那边低头沉默的坏家伙一顿,实在没耐心听老大哥说教:“你先等一下,等一下你想怎么教育我都行。”
格雷森再次噎住,但左看右看我都不像是要再放人逃跑的样子,一旁的德雷克也向他微微点头,于是让开位置。
我三步并一步冲上前,本想先摸摸坐着生闷气的大猫,结果布鲁斯直接扭过了头,只拿屁股对着我。顿时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一腿踢中了阿卡姆骑士的胸口。
没什么阻力地,他被我重新踩回草坪里。
不等对方再开口,紧接着我就弯腰一巴掌扇在他的疤脸上。
“啪”的一声响亮而清脆。
我的手指有点发麻,可想而知是用了全部的力气。地上的青年歪过去半边脸,散乱的发丝遮住了眉眼,我只能看见他喘了口气,胸膛在脚下微微起伏。
“扮演十恶不赦的坏人好玩吗?”
陶德沉默,任由伤口逸散的血腥味发酵。
“老娘从头到尾都护着你,连男朋友都不带了,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真要挟持人质为什么不趁着电网还没开启直接动手?还三番两次恐吓我,怎么,想让我主动放弃,随你拍拍屁股走人??我告诉你杰森?陶德,承了我的情就得给我千百倍地吐回来,我就是把你电死在这也不会放你走!”
电击带来的抽搐并没有给他留下太多麻烦,毕竟是随手买的大路货。我一边后悔自己该直接用腰带里那支功率更大的,一边撑着膝盖用力呼吸??如此长篇大论的发泄对我来说向来是种负担。
“……我总觉得她现在是真能把杰森做成花泥……”
“那我会负责递铲子的,迪克,你别上去,小心把你一起埋了。”
“不是……我是看她有点站不稳……”
义警兄弟的窃窃私语我听得不是很真切,而余光里,两只猫正小心翼翼地打量过来。我闭眼顺了顺气息,直起腰又踩了下骑士的胸。
“少装死,说话。”
青年只舔了下干裂的唇瓣,终是舍得开口:“你真是个疯子,要是枪真的走火了……”
隐约有蓝绿色透过发丝的缝隙望了过来,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仗着这个角度背对着其他人,我牵起嘴角,扭曲着脸微笑起来。
“我因为你的那点善心再一次活了下来,杰森,你应该庆幸自己不是完全的药石无医。”
阴阳怪气的嘲讽换来了恶犬的正眼,他脸色苍白,欲言又止,我在那一瞬福至心灵,有种自己终于驯服了对方的成就感,心情由阴转暨,面上神色也跟着好看了几分。
“现在我们能好好谈合作了,是不是?”
“……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你要再想去送死,我就送你去。”
陶德语带倦意,还有深深的挫败感,但在片刻停顿后,他眨了一下眼睛,语调古怪,“还有,下一次你还是拿个指虎更好。”
看得出来,他非要让我不舒服自己才顺心,咬字轻飘飘的,只有距离最近的我才能听清,“你的巴掌扇得像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