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小说 http://www.023dn.com/
宣家正厅
送走了碍眼的人,宣伯棠吩咐下人换了茶,恭敬的让出主位:“公主殿下请上座。”
姜蝉衣眼神微微闪了闪,下意识瞥向燕鹤,后者安抚般朝她轻轻点头。
宣则灵怕亲人担忧,不希望他们知道实情,戏还得演下去。
姜蝉衣落座后,徐青天殷切的接过她手中的鞭子,恭敬的立在她身后。
虽然姜蝉衣没有见过宫中内侍,但她就是觉得徐青天演的极好。
宣伯棠飞快地看了眼燕鹤。
太子殿下不上座,这位置他哪里坐的下去。
可太子殿下已泰然自若在下首落座,宣伯棠只能心一横坐在姜蝉衣旁边的位置,平日坐惯了的位置如今只敢挨着小半边,没敢坐踏实。
待所有人落座,姜蝉衣便道:“我带走阿灵后便让人给宣夫人传了话,宣大人竟没收到消息?”
宣伯棠闻言一怔,先是看了眼宣则灵才沉声道:“回殿下,臣没有收到口信。”
所以,原本应该传回沧州的是公主殿下与灵儿同游,而并非灵儿失踪。
徐青天双手叠在身前捏着收好的鞭子,吊着嗓子道:“那真是怪事了,这都半个多月了,沧州竟没有得到半点消息,还一夜之间流言乱窜,莫不是宣大人得罪了什么人?”
宣家父子的神色也都一瞬间凝重了起来。
如此说来,此事竟是人为!
“夙安府到沧州怎么也得两三日,消息传过去,人再赶过来,一来一回恰也就五日,所以解家这是一得到消息就往沧州来了。”云广白抱着刀靠在离姜蝉衣旁边的柱子上,懒散的哼了声:“如此迫不及待,难说不是早就打了这个主意。”
这话并非毫无根据,毕竟宣则灵出事,最大的受益者就是解家。
不必再因忌惮云国公府与宣家联姻,在宣则灵名声尽毁后纳她为妾还能搏个美名,又能再谋一门高门婚事,两全其美!
宣家父子对视一眼,脸色一片暗沉。
宣泽容到底年纪轻,事关妹妹根本掩饰不住心中情绪,拳头攥的咯吱作响。
解家简直是黑了心肝,先是拦截消息造谣损坏妹妹的名声,再由正妻变成妾室,真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但他们算错了,他的妹妹绝不可能为妾!
“宣夫人先前不知是我带走了阿灵,急切之下曾让人送过消息,但人都被我截住了,按理这个消息不该进入沧州,又怎会被旁人利用?”姜蝉衣淡淡看向宣伯棠:“谁会在宣夫人身边安插眼线?“
宣伯棠低首垂目,眼底迅速掠过一道冷光。
“定是解家!”
宣泽容:“在此事上,唯有他们受益。”
徐青天抬眸扫了他一眼,不轻不重道:“不管是谁,都得要证据,否则就算是殿下想为你们做主也无从下手,总不能让殿下落个以权压人的话柄。”
云广白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徐青天,这人以后就算考不上状元也不会饿死,若是去演戏,说不定能成为一代名角。
他简直将宫中得宠内侍那股劲儿演了个十足!
宣伯棠连忙起身,拱手道:“臣不敢,臣立刻让人彻查此事。”
言罢,他便唤来心腹吩咐了番。
若真是解家做的,他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为女儿讨回公道。
厅内短暂的沉寂了片刻,只听宣泽容突然出声:“若是干洲还在,断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宣泽容话落便觉失言,忙看向宣则灵,果真见妹妹垂下视线,他暗骂了句自己多嘴,想要安抚几句但碍于人多终是作罢。
他的视线都落在宣则灵身上,是以便没有看到那一瞬间玉千洲喝茶的动作一滞,杯中热茶溅出,落了几滴在手指上。
玉千洲仿若未觉,紧紧攥着茶杯。
他还记得他。
曾经作为夙安府嫡长公子,他的朋友不算少,但自从出事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们,当朝孝字为先,忤逆不孝乃是大罪,为世人所不齿,按理来说,该是没人再敢靠近他,与他有任何牵扯。
可那天,他收到了两袋银子。
他那两位朋友被家中长辈关起来出不了门,却仍是令心腹给他送了银钱。
但他没接。
那时的他被愧疚自责侵蚀,心神俱灭,犹如行尸走肉,不知前路,也没有归处,他也找不到活下去的资格。
且他也不想牵连他们。
他到了城外野河,整个人沉入河中时心很平静,他唯有一死能弥补些许他犯下的罪孽。
再醒来他已在岸上,身边多了套干净的衣裳。
后来他到过乞丐堆,想着或许哪一日就不用再醒来了,可不论他到哪里,都有乞儿好心的将馒头送到他跟前;他生了病,也有乞儿给他熬药。
他知道,是他的旧友一次一次的在救他。
可他怎配。
他被赶出解家第三日,宣泽容单枪匹马闯解家要人,得知来晚了一步他没日没夜的满城寻他,他曾经躲在乞丐堆里看见过他,昔日骄傲的少年放下身段游走于大街小巷,拿着他的画像穿梭在人群,焦急而又憔悴。
他们为他做的一切他不可能无动于衷,可他身陷沼泽,裹着洗不干净的满身污泥,没人能救他,他也不愿将任何人拉进来。
但他到底还是心有触动,不敢辜负他们,不再寻死。
他离开了沧州。
他跟过流民,跟过乞丐,漫无目的走下去,活一日是一日,他自己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直到遇见所谓的山匪。
他那时也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可他怎么都没想到,那日恰逢玉家主路过山坳,救下了他。
他被带回玉家,也欠下万两黄金的医药费。
玉家主说跟他有缘,若他愿意认他做义父,债务便一笔勾销。
他同意了。
他没有拒绝的资格,他还不起万两黄金,他的命从此属于玉家。
他从来没想过他还会踏进宣家,还会再见到故人。
燕鹤瞥了眼玉千洲手上的几滴茶渍,接过话道:“宣公子说的可是解家原来那位大公子?”
宣泽容点头:“是,公子也知晓?”
燕鹤:“略有耳闻。”
他看向玉千洲道:“实不相?,我有位世交弟弟也叫千洲。”
宣泽容心中一动,忙看向玉千洲。
此时玉千洲已经整理好心绪,擦去手上的茶渍,神色平静的迎上宣泽容的目光。
他清楚的看见宣泽容眼中的失望。
“竟这么巧。”
宣泽容扯出一抹笑,客气道:“不知公子贵姓?”
千洲离开时已十一岁,不过九年样貌再怎么变他也能认出来,眼前的人没有半分像他,只是同名罢了。
玉千洲简短道:“玉。”
宣泽容虽然又傲又犟,但心思却很细腻,或许一个小动作便能让他起疑,说多错多,不如少说。
宣泽容轻轻颔首以示知晓,这时,宣伯棠却看向玉千洲,微讶道:“可是玉家的公子?”
玉家在江南是名声最强盛的门户,因为与明亲王府的关系,有时候玉家的份量甚至超出一些州府,玉家如今这位家主特立独行,油盐不进,但凡有事犯到他跟前,或是被他发现什么勾当,他转头便一状告到玉京去,过不了多久朝廷钦差就到
了,几日的功夫就能将几十年的事给你查个底朝天,有哪个州府敢说几十年都是干干净净的。
所以不少州府听见玉家这个名头就头疼,玉家人来,无一不是当祖宗供着,生怕哪里惹人不顺心,一状就给他们告了。
宣伯棠作为沧州通判,对此那是深有体会。
先前那位沧州知州就是这么没的。
玉千洲对宣伯棠一直都很敬重,他按下本能,淡声道:“是。”
宣伯棠已看见了他腰间的腰牌,放缓神色道:“原来是玉家的公子,幸会,有失远迎。”
不待玉千洲开口,姜蝉衣便道:“此次我出宫带的人少,拦截宣夫人第一个口信的也是玉公子。”
宣泽容闻言立刻便起身一揖:“多谢玉公子。”
玉千洲只看了他一眼便挪开视线:“宣公子不必多礼,举手之劳。”
想了想,还是道:“先前宣夫人送出的口信我确认已经拦回,问题应该出在第二批送信的人身上。
宣泽容神色微沉,又道了声谢方才坐回。
待重归于静,燕鹤又接着刚才的话题道:“我路上听过些关于解家那位大公子的事迹,但心中不免生疑,彼时那位大公子年纪尚轻,若是被人陷害,也尚不可知。”
宣伯棠闻言看了眼女儿,轻轻一叹。
阿容那句话说的不错,若是那孩子还在,断不会有如今这样的局面。
“公子所言甚是,我也暗中查探过,只是一直没有找到什么破绽,而且...”宣伯棠顿了顿,才继续道:“以我对那位大公子的了解,若此事真有疑点,他定不会就此罢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彻查到底。”
可那孩子没有来找他们,也没有寻求任何人的帮助,他心头便清楚当年那事恐怕另有隐情,至少不会全是冤枉。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法眼睁睁放任不管,可立场所致,他不能大张旗鼓去找,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阿容偷偷去了趟夙安,可却并没有找到人。
而他看中的女婿从头到尾也只是那个孩子,至于如今这个,他生不出什么欢喜来。
不过是因为解家拿云国公府压着,他不得不应,但如今他们简直欺人太甚,竟用如此龌龊手段逼迫阿灵为妾,他断是不能忍的。
玉千洲抬眸看了眼宣伯棠。
伯父竟为他查探过此事。
燕鹤听明白了宣伯棠的意思,沉默片刻又道:“彼时解家老夫人少夫人皆已故去,护着大公子的人都不在了,解家想要算计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易如反掌,如果他知道的是受人蒙蔽的‘真相‘,从此销声匿迹也不无可能。”
金酒没来沧州借人手,以他对他的了解,他一定是被更重要的事绊住了,说不定当年那件事真的藏着另一个真相。
玉千洲闻言瞳孔微微一震,快速看了眼燕鹤。
他知道的不一定是真相?
不,不可能,仵作是舅舅找的人,舅舅与母亲姐弟情深,在这件事上绝不可能出差错。
“要真是这样,那这解大公子可真是冤枉得紧。”云广白看向宣伯棠,好奇道:“我方才听宣公子的意思,似乎很欣赏那位解大公子,宣大人不防同我们说说,他是个怎样的人,若真是冤枉的,趁着我们殿下在这,一并讨了这公道也不是多大的
事。
宣伯棠迎上云广白的视线后,微微怔了怔。
这少年气度不凡,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侍卫,且侍卫可不敢在这时候随意插话,更遑论还能做公主的主?
宣伯棠想到堂中还坐着另一位隐姓埋名的太子,心中立刻就有了猜想。
或许这侍卫并非侍卫,说不定又是什么了不得的身份。
如此想着,宣伯棠便如实道:“实不相?,母亲与解老夫人曾是手帕之交,情同姐妹,因此才有的这桩婚事,那位解...千洲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解夫人卫氏出身出香门第,才情斐然,秉性纯善,千洲随了他母亲,自小便能看出其品行端正,孝
悌忠信,当年听闻噩耗我便心中难安,先不管卫氏亡故的真相如何,老夫人因此心疾发作仙逝,以干洲的性子,他很难迈过去这个坎,更何况……”
宣伯棠又是一叹,才继续道:“更何况验尸后,确认卫氏的确死于急症,仵作是卫三爷亲自请来的。”
话毕,厅内又是一阵死寂。
许久后,云广白皱眉道:“听起来,似乎无解。”
仵作既是卫三爷请的,他总不可能害自己的亲姐姐和外甥。
目前为止,此事听起来的确是因解干洲怀疑母亲的死,大闹灵堂,以致解老夫人心疾发作离世,验尸之后,解干洲愧疚难当,一蹶不振,销声匿迹。
玉千洲低垂着眉眼,面上无波,心底却是被愧疚席卷,让他习惯性的麻木,放空。
燕鹤将他的反应收入眼底,虽然他们在此之前并无交情,但从知道他就是解干洲的那一刻起,他就很心疼。
或许因为爱屋及乌,也或许是真的心疼这个本是天之骄子的少年。
他今日特意提起此事,就是想看看宣家对他的态度,眼下看来,一切都还有机会。
宣伯棠即便清楚那件事或许解干洲不是冤枉的,但还是在想办法找他;宣泽容亦是还为他鸣不平,宣家至今都认可他。
这也足矣说明,曾经的解干洲是多么好的少年。
只可惜,人生曲折。
过了好一会儿,姜蝉衣突然道:“当年解千洲为何会怀疑卫氏之死?”
燕鹤看了眼姜蝉衣。
大师姐在某些方便很迟钝单纯,但往往却能一针见血,这个问题算是问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宣伯棠当年暗中调查过,对此自是清楚:“回殿下,据微臣当年所查,令千洲对他母亲之死起疑的原因有二,一是卫氏病逝时贴身女使雪芝惨死在城外,二是卫氏常年定期有大夫诊脉,身体康健,不该会突发恶疾。”
姜蝉衣沉默良久后,道:“卫家人如今在何处?”
宣伯棠一怔:“殿下是怀疑卫家?”
“不可能的,卫三爷与卫氏姐弟情深,那件事后卫三爷一蹶不振,至今都还浑噩度日。”
玉千洲也抬眸看向姜蝉衣。
姜蝉衣神色淡然道:“此事既然与阿灵有关,本公主必要查个水落石出,当年解家变故皆因卫氏突发恶疾病逝而起,想要弄清楚此事,自然只能从卫氏身上查起,我信卫三爷不会害自己的亲姐姐和外甥,但谁又能保证,他请来的仵作没有问
题?“
“就算仵作本身没有问题,但谁又能保证他验出的就一定是真相,如果卫氏的恶疾有疑点,那么解二爷既然敢让卫三爷请来的仵作进门,就必然是做了万全准备,他又不是傻子,将卫氏害死后就这么放任卫三爷来查?”
宣泽容闻言立刻激动道:“殿下所言甚是,我也这么怀疑过,可是苦于没有证据。”
宣伯棠看了眼儿子,神情凝重道:“殿下有所不知,当年卫三爷请来的仵作是夙安最具盛名的仵作世家,他们所经手的尸体,无一出错。”
玉千洲攥紧手指,也正因此,他才没有任何怀疑。
姜蝉衣微微蹙眉,看了眼宣则灵。
这样听起来,好像当真没有什么破绽。
但随后,她便冷声道:“那又如何,本公主不管他是不是仵作世家,这个案子都得重启,当年的仵作和伺候过卫氏的人,我要见他们,本公主此次出京带的人手不多,还请宣大人用最快的速度找到这些人,另外,找到当年为卫氏诊脉的大夫,将
他带到沧州来。”
“暗中行事,莫要被解家察觉。”
条理清晰,每一点都是重中之重。
燕鹤唇角轻轻弯了弯,她好像总能让人出乎意料。
宣伯棠几番欲言又止后,终是没敢反驳,恭敬应下:“是,微臣这就去办。”
就在这时,燕鹤突然道:“我看宣公子一表人才,心思敏捷,且与解千洲有旧,是调查此事的不二人选。”
宣伯棠怔了怔,还未作何反应,宣泽容就站起了身,道:“父亲,这件事交给我吧。”
他一直都想再查一查这桩旧案,如今好不容易有公主坐镇,他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太子发话,宣伯棠只能点头:“好,万事小心。”
宣泽容:“是。”
“事不宜迟,我这就出发。”
宣泽容拜别了公主便大步离开,玉千洲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久久没回神。
他何德何能,让他们为他如此奔波。
“如此,便先这样吧。”
燕鹤起身道:“公主殿下一路奔波,想必也乏了,此事非一日可查,先安顿下来再从长计议?”
姜蝉衣:“嗯,也好。”
宣夫人还在回沧州的路上,宣伯棠便亲自为他们安排住处,安置好后,宣则灵搀扶着父亲送他回房,经此惊吓,父女二人自也要说些体己话。
确认宣伯棠离开,徐青天才松了口气,卸下那股劲儿摊在椅子上:“演戏真累,腿都站麻了。”
姜蝉衣摘下面纱,倒了杯茶放过去,不吝夸赞:“你演的挺好的。”
徐青天扬眉:“那当然。”
他见过宫中内侍,自然知道该怎么演。
想到此,他道:“你怎么演的这么像?“
难不成她见过公主?
姜蝉衣道:“燕公子和玉公子同我讲过公主殿下的性情,我照着他们的话演的,真的像吗?”
她生怕哪里演的不好露了馅儿。
徐青天点头:“嗯嗯,像极了。”
虽然他没见过公主殿下,但就是觉得像。
“像,简直像真的。”门突然被推开,云广白大摇大摆的走进来,拿起徐青天那杯茶一饮而尽。
他在玉京呆了九天,就被那一点就炸的辣椒公主追了八天八夜,她甩鞭子那动作那神情简直跟那位公主一模一样,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去玉京了。
姜蝉衣给他添上茶,他又一口灌了。
二人一个扮侍卫,一个扮内,没得坐也没有茶喝,此时一个累的不行,一个渴的不行。
“歇够了没有,歇够了赶紧起来回房了。”解完渴,云广白打了个哈欠道:“否则,我不会给你开门的。”
徐青天演的事贴身内,没有宫女时,贴身内往往都是在主子侧间的,宣伯棠就没有给徐青天另外安排住处,但徐青天不是真的内侍,自然不可能当真和姜蝉衣住一个屋。
云广白过来就是催他的,赶了一天的马车他困的不行,睡着了再来敲门他会想打死他。
“知道了。”
徐青天撑着起身,跟着云广白离开,反手关上了门。
他们走后,姜蝉衣小憩了会儿,没过多久宣则灵便过来唤她去吃饭,用完饭天已经黑了,几人说了会儿话就各自回房歇下。
云广白没起来吃饭,徐青天没叫醒,宣家下人去喊了一次,被扔了个软枕在怀里,心头暗道这公主的侍卫脾气可真大,但到底没敢再继续叫。
姜蝉衣从窗户翻进燕鹤房里时,燕鹤正脱下外袍,二人面面相觑半晌,姜蝉衣别过眼:“要不,我等会儿再来?“
燕鹤默默地穿上外袍:“无妨。
“姜姑娘请坐。”
姜蝉衣快速扫了眼他:“喔。”
虽然外袍之下还有锦衫,但被腰封束缚着,仍隐约可见其劲细的腰身和修长的双腿,这个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好像完美的没有任何缺点。
燕鹤只当不知她的打量,给她倒了杯茶,道:“姜姑娘来可是有事?”
姜蝉衣忙点头,将方才那一幕赶出脑海。
“其实想要查清卫氏之死,还有一个很必要的步骤。”
燕鹤抬眸:“什么?”
“验尸。”
姜
蝉衣正色道:“可是我不知道人死了九年后,还能不能验出什么,就算能,怕也是需要技艺高超的医师,我怕宣家找不到,不如请玉公子帮帮忙?”
早知道就先留师妹几日了,师妹医术早就青出于蓝胜于蓝,师父还从小神医那里给师妹借来了很多医书,若是师妹在,或许能验出些什么,只可惜,她现在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师妹。
燕鹤闻言轻轻抬眸。
白日里姜蝉衣几乎将此案的重心全都提了出来,唯有验尸她只字未提,原来是有这个顾虑。
沉默片刻后,燕鹤道:“姜姑娘何不直接去问干洲?”
姜蝉衣微微一怔。
对哦,她可以直接去问玉公子的啊,怎偏绕个圈子跑他这里来了。
半晌后,姜蝉衣为自己想到了一个很合理的解释:“燕公子与玉公子更亲近些,你开口玉公子肯定会帮忙。”
所以她认为她和他更亲近。
燕鹤垂目,片刻后道:“好,我明日去问问。”
从金酒上次告知他解家一切后,他便有了验尸的想法,但时隔已久,且仵作世家都没能验出来的东西,更是需要技艺高超的医师,他早已经给笙姑姑送了信去,但沐笙姑姑踪迹难寻,不知道能不能收到信。
姜蝉衣来此便是为了这个,见燕鹤答应便也没有留下去的理由,遂起身告辞。
她坐这么会儿已经感受到了房间里面的热气,若她没猜错,他方才应该是要沐浴。
姜蝉衣动作干脆利落,从窗户翻了出去。
燕鹤:“可以走...”
门。
几息间,人已经窜远了。
燕鹤面色平静的走过去关好窗,沐浴完,夜色渐深,正要入睡,窗外又传来熟悉的声响,他顿了顿走过去打开窗棂,窗下果真站着他的贴身暗卫。
燕鹤侧身让了让,金酒翻进来放下窗棂后行礼:“殿下。”
“你大半夜不用睡觉吗?”
燕鹤盯着他,无奈道。
怎每次都是深夜来翻窗。
金酒一愣,请了声罪。
“属下得知殿下到了沧州,便过来了。”
燕鹤嗯了声,道:“你刚到沧州?“
“是。”
金酒道:“属下打探到一个曾在夙安府当差的人,颇费了些时间,才没来得及赶来宣家。”
果然如他所料,燕鹤:“如何?”
金酒眼底泛起一丝光亮,道:“此人曾是卫氏小厨房中烧火的婆子,她初时什么都不肯说,属下用了些手段,她才说出了些线索。”
“卫氏病逝那日,她看到雪芝红着眼悄悄出府,但很快解家就有府卫乔装打扮后跟了出去,随后不久她就听闻卫氏病逝,雪芝惨死歹人之手,她猜到事情不简单,曾想过同干洲公子禀报,但千洲公子一回来就到了灵堂,当日就被赶出了解家,她
找不到机会禀报,此后又害怕危及性命,她便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燕鹤眼神微紧。
关于雪芝之死,解家当年给出的理由是,雪芝见千洲迟迟不归,出府去送消息让干洲赶回去见卫氏最后一面,但在城外遇见歹人惨死。
而
今若那婆子所说为实,那么雪芝之死就另有隐情了。
雪芝之死有异,卫氏病逝的真相也就值得再查证了。
良久后,燕鹤轻声道:“或许,雪芝不是出府送信,而是求救。”
只可惜,解家的人早就防着她,她没能把真相带给千洲。
“宣泽容已经动身去找曾在卫氏院里伺候过的人和当年定时为她诊脉的大夫,还有当年验尸的仵作和卫三爷,你暗中去帮他,务必尽快回来。”
燕鹤吩咐道:“解家的管家被绑在宣家,解家恐怕很快就会有动作。”
金酒应下:“是,属下这就去。”
而后他突然想起是什么,停下脚步,道:“对了殿下,解家那边好像有人正送聘礼过来。”
燕鹤愣了愣后,送聘礼?
宣家都还没应,解家送哪门子聘礼?
燕鹤瞥见暗卫朝窗户走去,面无表情的叫住他:“回来。
“殿下有何吩咐?“
金
酒停下脚步恭敬询问。
燕鹤折身往里间走:“夜色已深,不急这会儿,侧间有床,先歇下。”
金酒正要开口,又听燕鹤道:“下次不要再深夜翻窗。”
金酒挠了挠头,应道:“是。”
他刚要往外间去,突听里头又响起太子的声音:“离开之前,去给宣伯棠下个药,让他病几日,下不来床的程度。”
“还有宣夫人,想办法让她晚几日到沧州。”
金酒
:“...是。”
小王爷至今还觉得殿下太过板正,认为自己的方法不起作用,可明明很起作用啊,殿下虽然看着端正,其实早就深受小王爷的熏陶,现在行事是越来越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