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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陆,你过来没有?是不是到了?”
陆长歌听着电话里的声音,又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21:07。
“我应该过不去了。你们吃吧。下次你们来江州,我们再聚。”
“靠,那你不早说。”
“单位有个急活。”
今天临下班前甲方提前一周突然通知明天要汇报修改后的方案,说上司要听。没办法,只能加班弄了。
放下手机以后,陆长歌揉了揉太阳穴。
辛苦当然是辛苦,只不过时下大家都说有个工作就不错了,所以他也只能苟着。
这时电话铃声又响,备注是老婆。
“怎么了?”
电话一通,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质问,“你今晚又要到几点?”
“马上回了。”
“你快点儿,那点儿破东西家里电脑不能搞啊?我一直在接电话,根本没办法辅导言言写作业,你准备让他跟你熬到一点还是两点?”
陆长歌感觉拿手机的手指关节有点疼,可能痛风犯了,“你不是在家吗?”
电话里传来隐隐爆发的声音,“我在家我是歇着的嘛!我爸刚走,我妈伤心过度身体不好,她一个人就想和我说说话,我挂了她电话是不是?!”
“我不是那意思……”
“快点回来!百万年薪嘛天天上班这么起劲!挂了!”
陆长歌没办法,赶紧收拾一下,拎包回了。
说实在的,有时候他觉得在路上的时间最轻松惬意,至少开车的时候就只用开车。
城市灯光璀璨,一条条路被路灯点亮得如同火龙,人们奔忙,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陆长歌也搞不清楚,婚姻、工作、生活到底给他带来了什么。张爱玲说选择和谁结婚其实很不一样,有的人会成为你的光,有的人会把你世界的光全部熄灭。
也许她是对的。
但是他也放不下手中的一切,父母以他为骄傲,亲戚朋友都觉得他是985毕业高材生,还留在了大城市,是体面人。
这就叫拧巴。
二十多岁的时候,还有几个朋友能聊,年近四十,已经孤身一人了。
他发着呆,在路口等待红灯的倒计时,忽然间,他发现对向车道后面有两道强烈而乱晃的灯光,伴随连续三声‘砰、砰、砰’的巨响,接着便是一辆失控的厢式货车腾跃在半空中,仿佛地球重力在那片区域失灵。
“卧槽!”
陆长歌的眼睛瞬间瞪大,而整个人像是被使了定身术一般,都不知道如何在踩油门躲避和下车逃跑之间做出选择,
再下一秒,一切被黑暗吞噬!
砰!!
之后,是行人的尖叫、汽车的鸣笛……
……
……
“起来起来,你真喝醉还是假喝醉了?”
有人摇晃自己的身体?
陆长歌是这么觉得的,迷迷糊糊抬起头时,他有些发懵。
一桌子的烧烤,吃剩的木签、洒落的油花、空空的海螺壳……
自己不是拒绝了今晚的聚餐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再看对面……都好年轻啊。
“再干一杯不?”
说话的是个戴着眼镜、长着鹰鼻的男生,脸上还有几颗已经暗沉的顽固青春痘。仔细一瞧,这不瘦下来的朱星宇嘛,他的高中死党,但怎么一把年纪还冒痘?
“不不不,我尿酸高,喝不了啤酒的。”陆长歌本能的拒绝。
朱星宇伸出那皮包骨的胳膊,硬要劝酒,“高个锤子,你才多大就尿酸高?”
我多大?
“等会儿,有些头疼。”
陆长歌捂着脑袋,这情况确实不对,朱星宇胖了多少年了,体重飙上过两百,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福气变得又瘦又年轻。
“你咋了?”
陆长歌不想说话,只是在接受着讯息,他看到了收营台上的台式日历,非常显眼,2006年。
而这家小店之外,是他的高中母校,淮水中学大门。
他不可能从江州一下子回到淮水。
陆长歌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加快,再看一眼瘦如竹竿一般的朱星宇,还有坐在他边上短发、假小子装扮的贺菲儿,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我们,在干嘛?”
这两个人也发懵,不知道好兄弟陆长歌在搞什么,“在陪你喝酒啊,你说你心情不好,忽然把我们叫出来的。”
贺菲儿道:“失个恋,脑子也坏掉了?”
陆长歌已经相对镇定了,他稍微挪了两步,走到了店外。
没错,像2006年的淮水县城,
这个年头,县城只有一条主干道莲升路有现代城市的感觉,即便如此,沿街的建筑大多是两到三层的老式砖楼,一层全部为店铺,二层窗户外布满了晾衣架。
街上,机动车道上是来来往往的都是拉人小三轮车,这是这个年头的老头乐,集上街买菜、接送孩子、接客拉活以及县城出行等多功能于一身,是出租车的有力竞争者。
朱星宇和贺菲儿以为他魔怔了,一直在看他有什么反应。
“现在……高考结束了吧?”陆长歌回身过来问。
“结束一周了。”
那就好,虽说他高三高考没有高四考得好,但是至少不是高考前一周,他现在是一身的拍马屁功夫,真要论学习,sin30°是多少都快记不住了。
“你刚刚说我失恋了?”
时间久了以后,有时候会分不清自己在什么阶段和哪个女的谈过恋爱;数量多了以后,有时候还会搞错女朋友的先后顺序。
“完了,我看你没喝多,是喝了假酒,假酒会降智。”朱星宇像个老中医似的给下了诊断。
贺菲儿说:“我们就是猜的,你又没告诉我们。但你除了因为李若琦,还能因为谁心情不好?”
陆长歌问:“谁?”
“李若琦啊。”
他回想了一会儿,好像是有这个人,但也没完全想起来,可能啤酒确实灌了不少。
不管如何,事实……好像就是这样了。
然后,他也没有大喊大叫,或是如发现新大陆一般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和语言。
古人说这叫喜怒不形于色,翻译成白话就是两个字:老了。
对痛苦与快乐的感受都变得迟钝了。
倒是这俩喝着酒也不知在瞎乐什么,两人还都留着斜刘海、遮住一只眼的发型,真他妈傻屌啊。
“我没事了。你俩也少喝点儿吧。尤其是你,朱星宇,你本来就虚,一胖更虚。”
“拉倒吧,我倒希望自己胖点儿。”
少年人有种‘你不让我干、我非要干’的傻逼劲,说完之后,这家伙还真自己干了一杯。
搞得陆长歌有种想打儿子的冲动。
其实对他来说,这个重生的时间不算最完美,因为今年他没有考好,前世他是读了高四才考上的985高校。
可现在叫他再去念一遍高四,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一年的时间太短不说,清华北大和五百万之间的价值比较早已是后者获得了压倒性的优势。
与其如此,他还不如想想办法,怎么早点赚到钱。
毕竟,穷不可怕这件事只有一个前提,那就是穷的不是我。
说到这个,他把自己裤兜掏了一遍,拿出一瞧,二百七十六块钱,有点少,但他心里想的是:陆长歌,这回你得支棱起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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