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征醒来时,看见的是微微摇晃的马车顶。 他神色恍惚,我这是死了吗? 很快右腿上传来的剧痛令他瞬间清醒,手往腿下一摸,发现空落落的,想起被月长霁打晕,当即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许统领,你醒了?”箫丞衍略带欢喜的声音在许征耳边响起。 许征闻言强撑着想起身,却被箫丞衍按住,见他的小手中捏着一圈包扎用的白布,许征连忙阻止,“殿下,万万不可。” 他天邬尊贵的大皇子,怎么能做亲自为下属换药这种事。 可箫丞衍却不管不顾,“许统领,你且忍耐一下。”说完就拉开许征的手,开始解包在他断腿上的衣物。 “殿下……”许征强忍衣物从血肉上剥下的撕裂痛感,颤声开口道:“我已是半个废人,殿下大可以将我留在代国。” 作为军中统领,没有了一条腿,几乎很难再上战场了,除非能御灵飞行。可他快三十了才不过三境,十三境之上于他而言实在太遥远了。 现在自己完全就是个累赘…… “许统领说的这是什么话!”箫丞衍突然厉声斥道:“你与周统领一路护送我们至此,几次险些丢了性命,我怎么可能做出将你扔下这种无情无义之事!” 十二的少年说得愤慨不已,面色涨红,完全将情绪写在了脸上。 许征很是触动,但眼里又忍不住泛起忧色。 大皇子殿下将来是要做一国君王的人,若是生在太平盛世,这般的重情义、体恤臣子的性子定会受万民敬仰。 可……这世道太过心软心善的人又有几个有好下场? 他深知当年天邬之乱,除了青衣门这个幕后因素外,就是因为陛下对胞弟无条件的疼爱和信任,从不设防,才让那李宵钻了空子。 结果就是,先皇陨落,国家分裂。 所以,许征宁愿眼前的储君现在毫不犹豫将他扔出马车,也不愿见他别扭又倔强的为自己处理着伤口。 许征轻闭双眼,“属下知错,不再说了,请殿下请息怒……” 紧跟在后的马车里,月长霁小小的身体正蜷缩在座椅上,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看起来弱小可怜极了。 关煜萧丞雪就静坐在她身旁,许久都没出声。 昨晚她忍着寒气在城中小心穿行了两三个时辰,既要警惕后面是否有九小国的人追来,又担心许征的情况,以致神经一直紧绷着。 直到快天亮,上马车便倒在了两人怀里。 萧丞雪的目光一直停在月长霁身上,从认识这个小丫头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脆弱的样子。 小小的,瘦瘦的,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比她还小的小丫头,战斗时会是那样的无畏又凶残。 她心里很是怅然,又不禁泛起一阵柔软,此时眼中似有万千思绪,无法言说。 关煜见她如此,轻声问道:“你盯着她好长时间了,在想什么?” 萧丞雪眨眨眼,“在想什么时候我也能像她一样,坚韧又强大就好了。” 这话有点出乎关煜意料,他稀奇道:“永远做一个受宠的小公主不好吗?在亲人的庇护下无忧无虑,养尊处优。” “才不是呢。”萧丞雪撇撇嘴,“我生下来没多久父母都战死了,如果不是皇伯父待我如亲女,只怕我的日子不会好过。” 关煜愣住。 她继续道:“无忧无虑是好,可哪有能一直无忧的人?况且我也希望将来的一天,有能力庇护自己,庇护亲人、臣民和国家。” “会的。”关煜突然道。 萧丞雪抬头看他。 关煜嘴角含笑,眼神却淡然又坚定,像是在对萧丞雪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将来,你一定会变得很强大,守护想守护的人……” 过了一会,月长霁醒了。 看着车窗外透进的阳光,她立马坐起身来,问两人:“现在什么时辰?到哪了?” 关煜道:“第二日午时,已进了南主路,我们应该能在天黑前抵达南城门。” “许统领如何?”她又问。 “方才周统领说他已经醒了,状态很好。”萧丞雪道。 月长霁点了点头,悄悄放下心来,掀开车窗帘子看向外面。 南主路上的人比进城时经过的北主路多多了,甚至还有不少马车在同一条路上与他们前后并行着。看徽记和标识,有不少四国下附属的小国,当然,北昭下的除外。 这时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雪儿,你可知芙明学宫入学的具体时间?” 刘伯只告诉她必须在九月十五前到达,但事实上她除了一路向南,跟打怪通关似的跨过一个个山林城池,其余信息实在是很模糊。 甚至她根本不知道芙明学宫是什么样的,也不清楚出了代国之后,还需要继续往南多久。 萧丞雪道:“九月初八。” 九月初八? 还真巧…… 这时,马车突然急停。 因为惯性,三人差点滚到地上。 “发生什么事了?”萧丞雪有些紧张道:“是不是延渠几国追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