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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没有定闹钟,周颂宜依旧起了个大早。
不是失眠,只是九点半要去领证,老太太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在这个时间段盖完章走完流程。
老太太听说谢行绎擅作主张将领证的日子提前,让花钱找大师算的日子彻底作废后,差点气到要上手。
但事已至此,自家孙子都已经要昭告天下了,也实在没有办法。她只好重新找大师,再按照两人的生辰八字算好了今日最顺的吉时。
赶时辰领证就是谢韦茹口中的头等大事,为了这件头等大事,谢行绎特意推掉了上午十点前的所有工作,还给何成济和司机都放了假,由他亲自开车过去。
民政局那边已经提前让人做好准备,只需要人到那,再走完固定的流程就好,不用耗费太多的时间,该准备的材料和问题也都已经解决。
周颂宜不太明白这些,身边同龄的好友也都还未领证,大多数都是订完婚就了事,等结婚前夕再找日子将证领了。
谁晓得为什么谢行绎会这样着急。
谢行绎,谢行绎,一想到这个名字,周颂宜就感觉有些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昨晚在回公馆的路上,她仅仅是说了一句“好不真实”,那人就莫名其妙地将她托着皮包的右手捧起,在手背上落下一吻,还问她这样会不会更加真实点。
太莫名其妙了。湿润的唇碰上她手背的那刻就如同一道霹雳从脑门闪过,触电般的感觉从指尖蔓延到心脏,叫她手足无措。
没有比这还要真实的。
何成济都还在前面,他就开始旁若无人地亲自己,根本不给人一点反应的时间。而自己就这样晕乎乎地被亲,晕乎乎地下车,又晕乎乎地洗完澡上床。
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周颂宜更加笃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一定是那天晚上在Teresa试衣服的时候,谢行绎不知道被什么邪祟撞上了,才会变得这样不害臊。
外头传来几声鸟鸣,将周颂宜的思绪拉回现实,她扯过被子盖住半张脸,藏在被子后面的唇角却怎么也抑制不住地翘起。
睁开眼望着天花板发呆,周颂宜又回忆起昨晚睡前林家的小姐突然来找自己聊天。
那位小姐去年和周颂宜的堂哥结了婚,对这一类的事情比较有经验,前几日听说周颂宜马上就要领证,就立马就跑过来找她传授经验。
她特意分享一些有关领证到订婚再到结婚的流程,不仅聊了耳熟能详的那几样,更是提到了某些不可描述内容,听得周颂宜脸红心跳,慌忙制止。
拍拍脸颊让自己保持清醒,周颂宜拿起身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了,该提前准备一下。周颂宜掀开被子下床,光着脚往衣帽间走。
二楼衣帽间到楼上的楼梯还未完全打通,这样装修不是小工程,需要将一部分的墙面拆除,必须得找一个她不在公馆里的日子才能动工,否则她根本没有地方可以住,除非搬到客卧。
但地方又小,采光也不好,她根本无法忍受。
还好最合时令以及最新款的衣服都在二楼,周颂宜千挑万选,换了一套既不单调又不过于浮夸的衣服。
Teresa今年春夏款的手工坊系列,最经典的款式,领口处是宫廷风的金属狮子扣,裙边绣着精致的闪丝滚边,面料是华夫格纹。再配上金属镶边的红宝石耳环以及耳环同款的项链,为整套穿搭添了一点喜气。
换完衣服拉开卧室门,本想下楼先吃早饭,谁料却正好撞见了从房间里出来谢行绎。
周颂宜怔住,反应过来后从门框处探出一个脑袋和他打招呼:“早安。”
“早。”
谢行绎刚运动完,去浴室冲了个澡出来,头发还未干透,湿漉漉的,水珠顺着额角滑落,又轻盈地滚到了衣领处,将丝质睡衣晕开一抹深色痕迹。
周颂宜的视线就跟着这颗水珠,从额角落到胸口,又在它消失的一瞬间腾一下挪回谢行绎的脸。
“你想好今天穿什么了吗?我们要拍照片,你要穿得正式一点,好看一点。”
周颂宜巴巴望着谢行绎,她的眼睛藏不住事,虽然没有直说,但也把她的想法完全暴露了。
谢行绎要下楼的脚步顿住,回头对上周颂宜满怀期待的眼睛,他根本无法拒绝:“没有,你来替我做主就好。”
等到了理想答案,周颂宜嘴角都要扬到耳朵根了,她走出房间,指了指谢行绎那:“那我直接进去了?”
谢行经跟在她身后往里走:“嗯。”
这还是周颂宜第一次看清楚谢行绎房间的全貌,但时间太赶,她也来不及仔细欣赏,就直接拐进来衣帽间。
都说周颂宜的衣柜夸张,但谢行绎的也不遑多让,虽说没有她那样多,可一眼望过去依旧很壮观。
满满一排各式各样的皮鞋,透明橱柜里数不胜数的腕表领针胸针,以及整整齐齐按照颜色风格摆放的西装和大衣。
西装款式无非就那几样,主要出彩的地方还是一些小细节。周颂宜选了一套和自己身上相配的,随手递给了谢行绎:“就这套吧。”
谢行绎接过,将衣架放到一旁,还未等周颂宜走来就要开始脱衣服。睡衣衣摆被撩起,隐隐约约的腹肌露出一角,还有那引人注目的腰窝。
周颂宜慌忙捂住眼睛,要将人赶走:“你去里屋换。”
明明那天定制衣服的时候都已经将他看光了,现在居然又会害羞。
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又等脚步声渐远,周颂宜这才放下手,红着脸坐在床边等待。
周颂宜很在意结婚证上的那张照片,在意的程度似乎超过了是谁要和她拍那张照片,为什么要拍那张照片。谢行经怀疑,但凡站在她身旁的是位帅哥,她都会乐呵呵接受。
周颂宜还不清楚谢行绎正在想些什么。
她只知道这是一辈子的大事,照片是永恒的,要一直粘在那本红本子上,哪怕两人变成老头老太了,只要拿出拿本证件来,都还是会有记忆的。
她不允许让一张不满意的照片出现在自己的结婚证上,虽然天塌下来都有她这张脸顶着,谢行绎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但这都是两码事。
“出片”二字始终包含在周颂宜的人生信仰里,无论出席什么活动,参加什么样的沙龙晚宴,她都要做到光彩夺目,虽然很少发朋友圈和微博,但每次一发,底下必然是数不胜数的点赞和评论。
周颂宜很享受这样的时刻,她喜欢也满足着被别人肯定,被人欣赏,被人赞扬。
思考间,谢行绎刚好换完衣服出来。宽肩窄腰,长腿被熨烫争气的西裤,更加笔直修长。
不是西服配他,而是他让这套衣服更加贵气。
周颂宜满意地看着谢行绎,不谈别的方面,他这张脸确实是最难得出手的。总归都是要结婚,还不如谈个又帅又有钱的,至少出席一些活动时也不会觉得丢人。
就算加上别的方面,谢行绎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想起圈里某位姐妹那肥头大耳,走路浑身肉都在颤抖的老公,再看看面前人模狗样的谢行绎,周颂宜真是越看越觉得他顺眼。
况且君悦又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到时候一手抓颜,一手抓钱的,谁能比她更潇洒。这样的想法在脑海中美滋滋地出现,又在谢行绎深沉的眸色中心虚地消散。
感受到周颂宜奇怪的目光,谢行释疑惑地回望,他只感觉周颂宜盯着自己时好像在盯一件货物。
周颂宜还沉浸在谢行绎眼花缭乱的配饰当中,她挑选了一枚宝石驳头链和黑灰花纹口袋巾,凑近想替谢行绎戴上:“抬头我看看。”
谢行绎坐在床上,微微扬起下巴,任凭周颂宜拿着领针替他挑选佩戴。
她一条腿踩着地面,一条腿屈着跪在床上,生怕周颂宜掉下去,谢行绎伸手托住她的腰,换上了西裤的两条腿微微张开,将她完全禁锢在那一方狭小的范围内。
穿着丝袜的膝盖顶着谢行绎的胯部,又因为要不断上下调整不得不来回移动,不停蹭来蹭去。
周颂宜弯着腰脑袋埋得很低,两人离得近,即便穿了衬衣,谢行绎依旧觉得她的呼吸正灼烧着自己的胸膛。她今日化了妆,卷翘的睫毛轻颤着,每动一下,谢行绎的喉结就跟着滚动一番。
伸手将人推开,却不小心碰到了那软绵绵的团状物,谢行绎迅速收回手,垂眸说了声抱歉。
莫名其妙被谢行绎推开,周颂宜愣住,也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只是差点就要将手上的方巾甩到他脸上。
她不满地瞪他一眼:“做什么,我屈尊主动帮你,你还要反抗,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排队找我帮忙。”
“有东西要给你。”
说罢,他起身将床头柜抽屉里的首饰盒拉开。
是两枚戒指。经典圆润的形状,戒身是柯林斯柱式,主石不是钻,而是两颗的翡翠,戒臂衔接处采用莨苕叶,形状如同繁枝,澎湃又顽强。
周颂宜望着黑丝绒盒里的戒指,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抬头看向谢行绎,有些不太理解:“现在就有婚戒吗?”
她知道这次婚礼有两组对戒,但现在呢,未免也太早了些。
“嗯。”也没等周颂宜再问些什么,他就已经拉住周颂宜的手,捉住她左手食指,将属于她的那枚戒指小心翼翼地套了进去:“这是我单独准备的,算是我给你的礼物。”
大小尺寸完美贴合,翡翠形状如同翠绿的山脉,华贵庄重,衬得本就白皙的手指更加莹白。
谢行绎捧着她的手,真诚地夸赞:“很漂亮。”
夸赞不露骨,但配着他的嗓音说出来,总让人觉得心跳加速,周颂宜低头看着这枚戒指,小声地回应:“谢谢,我也很喜欢。”
吃完饭出发去取证件,流程走得很快,签字宣誓拍照一气呵成,以至于握着那两本红本时,周颂宜都还有些云里雾里的。
翻开证件,望着自己和谢行经并肩站着的照片,周颂宜满意地不行,她掏出手机找好角度,
但自己一个人握着两本怎么都有些奇怪,望着一边正要开车的谢行绎,一个念头涌上心头。
就她和谢行绎要结婚这件事,明明都真得不行了,但还是有塑料小姐妹明里暗里打听这事是真是假,还说按照周颂宜的性子,这样大的事情必定是要让别人知道的,若是今天不发,也说不准她们背地里会怎样谈论。
“谢行绎。”周颂宜有些别扭地伸手,傲娇地喊了声谢行绎的名字,“你手借我一下,拍照发个朋友圈。”
这话说得相当冷酷无情,好像只是在要一件拍摄道具。
下一秒,一双大学覆过白嫩的掌心,十指交扣,将她的手背包裹得严严实实,低醇悦耳的嗓音从一旁传过来,谢行绎唇角轻扬:“求之不得。”
找好角度拍完照片,刻意但又漫不经心地将最完美的角度展现出来,周颂宜盯着那张照片,又听见这样的话,一颗心都要飞到九霄云外了。
但她还在故作淡定,矜持地动了动指尖,清清嗓子道:“既然结婚了,你就不准出去乱搞,我会生气的。”
谢行绎皱眉,不可思议道:“乱搞?”
“对,你只要不去乱搞,我们就可以装装样子,让别人觉得我们感情很好,总之,不许让我觉得丢脸。”
圈子里很多夫妻都是这样,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只需要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就好,实际背地里玩得比谁都花。周颂宜父母还是很恩爱,以至于当初听到这类事情的谣言时还不太相信。
后来有一年,她去参加某品牌举办的沙龙活动,谣言里的主角正好和她一桌,经过一晚上的攀谈,她不得不信。
即便这已经成为了常态,但她坚决不允许任何人背叛她亦或者抛弃她。
听到这话,谢行绎眸色一沉,眯着眼望着周颂宜深吸一口气,气极反笑,怀疑她正在侮辱自己:“谁和你说过,我们只做表面夫妻了,别把我想的和那些管不住下半身的蠢货一样。”
刚才说的话确实有些过分。大女人能屈能伸,道歉就是了。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周颂宜心虚地抿着唇,但很快又昂着下巴瞪回去,虽然多少都有点底气不足:“而且我又没说你一定会,别对号入座。”
小声的解释,换来谢行绎的一声冷哼:“周颂宜,你别把我想的那样难堪。”
他都不曾说过,也没有当面指责过她和叶柏衍的过往,今日反倒被她倒打一耙,还强行给他冠上了莫须有的罪名。
周颂宜也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要轮到自己去哄谢行绎,但左思右想,确实都是她的错。
“阿绎,你别生气了。”她拽了拽谢行绎的袖子,主动认错,柔着嗓音,自己都没注意到这样的语调像是在撒娇,“我不是故意的,也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我哪能不了解你。”
她这样一喊,又这样一夸,谢行绎哪里还有火气。
元贝中层会议厅,每周固定的周中项目汇报正在照理举行。
部门主管拿着文件讲解着一周工作成果,眼神时不时望向坐在主位上的男人,一颗心狂跳不止,生怕出什么差错。
叶总是出了名的严格,眼里也容不得一粒沙子。
但对方今日似乎耐心告急,没等他说完就忽然起身,淡漠地同在场人讲:“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有什么事情,明早早会的时候我们再补充。”
方才侃侃而谈的部门主管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快步走出会议厅,叶柏衍重重呼出一口气。摁下电梯,伴随着咔嗒声响,他只觉得一颗心也瞬间破碎。
就在刚刚,他看到了周颂宜的朋友圈。
一条展示着她和谢行绎结婚证的朋友圈。照片上一对男女好似壁人,从头到脚都写满了般配二字。
那张照片,他甚至不敢点开第二次,双手还在微微颤抖,他想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但望着不断上升的电梯数字,意识到此刻场地不能吸烟,他又泄气般地收手,无力地靠在轿壁上。
时间好像过得又漫长又迅速。此时每一秒都觉得煎熬,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电梯门就已经打开。
琳达看到叶柏衍,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按照日程表上的流程,现在叶总应该在中层会议厅开会才对。
叶柏衍朝琳达微微颔首,琳达彻底反应过来,快步跟在叶柏衍身后,捧着文件夹询问:“叶总,是王经理核实的数据出错了吗?”
今日的会议记录不是由她负责,她刚刚整理完昨日的报表打算去楼下交给财务处。
叶柏衍只是捏了捏眉心,语气有些颓废:“上午的所有会议我都会找袭总代替我出席,如果有人来找我,就说我不舒服,有什么事情等到下午再说。”
琳达有些惊讶地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这样的话居然是从叶柏衍的口中说出来的。
要说叶总是拼命十三郎都不为过,曾经有次并购案签约前夕,叶总高烧不退,不仅拖着将近三十九度的病体出席了签约会,甚至连轴转地赶了两座城市出差。
那样的情况都没有说过要休息,今天这是怎么了。她还以为叶总永远无坚不摧,总会像永动机一样不停地为工作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