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匣子沉甸甸的,沈微慈拿在手里竟有些沉重。 她一直觉得自己与沈老太太之间的关系从来不用付出真心,大家都是为了利益,其实也心知肚明。 她今日过来的确是为了沈明秋的,但要换成是沈昭昭,她就不会过来这一趟了。 轻手将匣子打开,对面传来沈老太太低缓的声音:“我知道你在宋国公府见惯了好东西,但到底自己得有些好物件,才不能被看轻。” “我也知道你当初拿走的嫁妆不多,也不过三套头面,你大伯母还给了你一套。” “其实对于嫁进宋国公府这样的门第来说,算是寒酸了。” “我想来应该也有人私底下说你身份。” “但即便你是庶女,也是侯府最看重的姑娘,比昭昭还受重视,侯府也不讲究什么身份,我最疼爱的也是你。” “好东西自然都留给你。” 匣子里的绿松石头面整齐摆放着,依旧如新,可见沈老太太的爱护。 她手指紧了一下,看向沈老太太:“祖母对孙女的心意,孙女全记下的,往后也常回来孝顺祖母。” 沈老太太叹息:“你嫁了人,倒不用你常回来,只记着侯府就好。” “宋璋是天子的身边人,你父亲又是个糊涂的,我怕他再惹什么事来,你得了消息也回来提醒提醒,别叫他走歪路。” 沈微慈点点头,还未开口,又听宋老太太道:“你回来一趟也见见昭昭吧。” “一个院的姑娘,又有什么隔夜的仇?” “互相帮着才是好的。” 说着沈老太太就叫婆子去叫沈昭昭去了。 沈微慈其实并不想见沈昭昭,想来沈昭昭应该也是不愿见她的。 但老太太这么安排着,她也只好应下。 她将香炉和匣子交去月灯手上,叫她递给禾夏拿去放好。 又与沈老太太说了几句话,帘子外头响起了沈昭昭的声音。 沈微慈许久没见沈昭昭了,她回来这两趟也没见着她,这回再一见,像是又瘦了些,眼窝微陷,眼里再没有当初盛气凌人的神情,反而是透露出一种阴暗的沉色。 那种沉色很冷很凉,让人看一眼就觉得现在的沈昭昭和从前不一样了。 沈微慈没有说话,手上捧着茶盏,低头饮茶。 沈老太太叫婆子去端凳子过来叫沈昭昭坐下,又对沈昭昭道:“你三妹妹过来,我特意叫你过来一起说说话的。” “你往后嫁进永安侯府,要是有难的也叫你三妹妹帮你。” “你们两人本就亲,过去的那些该放下就放下,姐妹两人互相帮着日子才能过好。” 说着她看向沈微慈:“我真惹了麻烦,三妹妹应该不会冷眼旁观吧?” 沈昭昭的确变了,虽说她还是藏不住心事,但她的话不会再跟着情绪走了。 沈微慈笑:“二姐姐说哪里话,只要二姐姐真心待我,我怎么不会真心待二姐姐呢?” 沈昭昭淡笑:“三妹妹现在是世子夫人,周身富贵,估计不需要我真心待你了。” 沈老太太皱眉看向沈昭昭:“昭昭,你三妹妹一向性子好,你该改了你的脾气,多向你三妹妹学学,不会害了你。” 沈昭昭便扯出一个笑来看向沈微慈:“那改日我去妹妹那儿找妹妹学学怎么栓住勾引世子,三妹妹愿意教我么?” 沈昭昭这话一出,沈老太太脸色一变,用力一拍桌子,看着沈昭昭怒斥:“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你三妹妹哪里对不住你?” 沈昭昭讽刺的看向沈老太太:“哪里对不住我?” “她夺走了父亲对我的宠爱,让我两次落水害了我的身子,还让我的母亲被休,更让我的婚事被毁。” “祖母现在问我她哪里对不住我?” “她如今嫁去了宋国公府,祖母便样样觉得她好了?” “当初她进府来的时候,祖母不还打算将她送给……” 沈昭昭的话还没有说完,沈老太太扬手便是一个巴掌打过去,将沈昭昭从椅子上打歪,脸上极快出现了鲜红的指印。 沈老太太站起来指着沈昭昭,手指发抖,身体撑在小桌上几乎站不稳。 她胸腔起伏,身影颤抖,眼里尽是失望:“这一切怪谁!” “这一切都怪谁!!” “是我不向着你么?” “怪就怪在你跟你母亲一样没有本事又作天作地!” “都是你自找的!” 沈微慈冷眼旁观,看着歪在一边的沈昭昭,眼里冷清。 沈昭昭还是不懂啊,在沈老太太这儿讲什么道理呢?她的怨气在沈老太太这儿根本不值一提。 成王败寇,她只疼爱赢的那个人。 要是她与沈昭昭的身份对换,也是一样的结局。 只不过要是她输了,她会比沈昭昭更凄惨一百倍,所以她一定不能输而已。 沈昭昭捂着脸,手指紧紧捏在椅扶手上,眼里冒出火光,泪水喷涌而出,哽咽道:“我自找的?” “她这么对我,祖母难道也看得下去?” 最后她吼出来:“我落水和在永安侯府的事情都是宋璋为了帮她针对我的!” “我母亲被休,我舅舅被贬出京城也是宋璋在背后做的。” “谁为我讨公道?” “人人都说我错了,可她完好无损,我却什么都被毁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到底是谁对不住谁?” 沈微慈这时候站起来,拢着袖子低头看着沈昭昭,眉眼低垂,眼眸深处是如死水一般的平静:“二姐姐别觉得不公,要是当初我嫁给张廷义了呢?” “要是当初我踏进永安侯府的那间屋子了呢?” “要是那天落水没人来帮我呢。” “要是我舅舅来闹事,让宋国公府老太太厌弃我了呢。” “没有谁对不住谁,你开始的那一瞬间难道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 “为何成了这样其实你心里明白的,只是你不肯承认罢了。” “我能承担得起后果,二姐姐为什么承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