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清搁下笔,不急不慢地开口:“以前,你确实跟这位大人没什么交情。 “但是,老宁义侯一案,只有这位大人替他鸣冤。” “啐,那又如何?” “是啊,这位大人为官最是两袖清风,为人也最是端方正直。怎么会有人疑心这样一位正人君子呢?”落清站起身来,慢慢向徐文简走过去。 徐文简咽了口口水,没有说话。 “因为你父亲手里,有这位端方君子是伪君子的证据啊。”落清缓缓逼近他。 徐文简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你、你怎么知、知道?” 落清潇洒转身:“人皆有利己之心,而这位大人就是败在了自己的利己心上。 “利己心并非有错,是他利己心过重。已经超过了他付出的。” 徐文简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你、你有什么证据?” 落清并没有回答,道:“一般来说,在暗牢待个几日,再恶毒的人,都会张嘴。 “你还能在这编谎话,看来,这些被关着,倒是对你磨练了不少。” “你、你到底知道什么?”徐文简慌张道。 “我知道你知道的所有。”落清突然凑近徐文简,“你那位主子已经不要你了,你宁义王的梦永远不可能实现了。” “不、不可能,你你你你说谎!”徐文简瞠目欲裂,挣扎着向前,但被牢牢绑住。 如同他这作茧自缚的一生。 落清坐了回去,冷冷地看向他:“二十六年前,元绛酒后曾经失手杀了自己一位仆从。 “慌慌张张的元大人急于掩盖尸体,当时的堂堂的大理寺司直,竟然自己亲手掩盖恶性。 “不巧这一幕被刚醒酒的老宁义侯看见了。从此这件事就成了元绛的心病。 “所以元绛才会在当时为宁义侯辩解,谁能想到两袖清风的元大人为人辩解,竟然是害怕自己恶性公之于众呢。 “老宁义侯死前,把这件事告诉了你。这就成了你的盾牌。 “所以,元绛当年才会冒死将你从大理寺换出去。” “你放屁!,要是真有这件事的话,为什么元绛不直接杀了我,不是更安全嘛?”徐文简慌张的神色出卖了他。 “为什么?”落清歪歪头,“你不是最清楚么? “入狱之前,你就安排了心腹,带着这个秘密,逃出了长安城。 “我们大公无私的元大人,怎敢冒着个险呢?你说呢?” 一抹笑在落清嘴角缓缓展开。 明明是普通的笑,却让徐文简遍体生寒。 当年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被他杀死了,怎么可能还有人知道这件事? 落清很满意徐文简的反应。 看徐文简的反应,她猜的应该不错了。 想明白这件事,落清花了不少时间。 她觉得朱一两不太可能有这个胆子,让人从眼皮子底下被换掉了。 所以徐文简应该是在大理寺被换掉的。 她让章斯年找来了元绛所有的资料。 可所有的资料都表明,这是一位两袖清风正直无私的好官。 翻来覆去好几遍,落清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直到再次看到元绛当年为老宁义侯求情的事情。 这样一位清正的官员,怎么会让自己染上为恶人求情的污名呢? 其实,当年先帝并没有在意元绛的求情,也没有过多斥责。 可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位爱惜名声的人做出来的事情。 落清推测,会不会元绛有什么把柄在老宁义侯手里。 所以他去试探了符兴昭。 符兴昭虽然没经过这件事,但跟元绛共事多年,肯定比别人更了解元绛。 尽管讨厌符兴昭,落清还是捏着鼻子去旁敲侧击。 这一旁敲侧击,就问出来了一些资料里没有的东西。 比如说,元绛一听到“徐”字就脸色煞白。 再比如说,元绛常常换身边的侍从。 再者,元绛很少饮酒。 第一件印证了落清道猜想,可到底是什么把柄呢? 第二件事情,就更奇怪了。 一般来说,侍从都是越熟悉越好。 时间长了,做什么事情都方便。 常常更换,不是给自己造成麻烦吗? 落清就顺着侍从这一点找下去,还当真从浩如烟海的卷宗中,找到了一件相关的卷宗。 卷宗记载的是,这名小厮因为偷盗主人家财物,畏罪自裁。 而这个“主人”就是元绛。 畏罪自裁的小厮,和常常更换侍从的清官。 谁都不会认为这个官员有问题。 当年草草定了案,可仔细看来漏洞百出。 连尸首都没有,何来的定案呢? 所以,落清心中才渐渐形成了这样一个猜测。 这样说来,很多事情都能说的清楚了。 徐文简的反应,让落清肯定了这个猜测。 徐文简瞳孔瞬间收缩,垂下头不说话了。 落清轻轻敲打着桌面,每一声都敲打在徐文简心上。 “你说,这位元大人为了自保,把事情都说出来,你还有什么依仗?你还能活命吗? “徐文简,你不想死吧?你要是想死,在很多年前已经死了,何必大费周章呢?” “我凭什么信你?”徐文简不屑地笑道。 “你除了信我,你别无选择。”落清微微仰起头,“你已经是弃子了。活命与否,是你自己选的。” “你——”徐文简的拳头瞬间握紧。 半晌,徐文简泄了气:“我要是说实话,别把我关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落清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 出了暗室,落清并没有松了一口气。 坐了那么久,腰又开始疼了。 虽然知道了不少事情,可这件事更难办了。 “大人——” 落清转身,发现是金三。 “怎么了?” “属下等谢过大人的恩典!大人之恩,属下万死难报!”金三说着,磕下头去。 刘敬险些逃出去的事情,王虎等人本来是免不了追责的,但是落清一力承担了下来,说是自己之过错,与旁人无关。 因此,一干人等并没有受责罚。 落清弯腰扶起他来:“我揽下罪责并非是我徇私情,而是这件事并非你们可以预测,也并非是你们的疏忽。 “是我的失察,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们不必觉得愧疚什么。”落清拍拍他的肩膀,“若是实在想做什么,做好分内之事就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