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两人还顾忌着他人,压低着声音。 但随着声音越来越大,众人都抬起头来看。 两人也跟脱缰的野马一样,一点都不顾忌了,放开了声音吵。 “自古来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夫为妻守孝,成何体统!”蒋逾气地胡子都翘起来了。 “夫妻本为一体,既然是一体,就是平等的,妻要为夫守孝,夫为妻守孝,有何不可?”卢恭时沉着脸,压着怒火。 “你简直是荒唐!颠倒阴阳!欲亡我大晋!” “大人说的罪名在下担待不起,大人才是老顽固,欲置我大晋子民于水火。” “黄口小儿!” “无知匹夫!”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肯让谁,气氛一时僵持起来。 “哈。”落清的笑声打破了这气氛。 四年前跟卢恭时争论的她是不会想到,有一天卢恭时会为了这个跟别人争执起来。 两个人同时扭头看向落清:“既然尚书大人在此,不如由尚书大人评评理。” 符兴昭也搁下笔,好整以暇地看着落清,准备看落清出丑。 另外俩人也不写了,都抬着头看。 落清不慌不忙地搁下笔,莞尔:“诸位的资历都比我深,让我评理,恐怕诸位不服。” “陛下命你主修,虞尚书说的话自然有分量。”华鄢难得开了口。 落清不置可否,浅浅笑着:“卢大人说夫应为妻守孝,是因为卢大人有丧妻之痛,情深义重。 “蒋大人说不应为妻守孝,是因为大人认为三纲五常才是正道。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若是说卢大人说的对,诸位就会说我偏袒卢大人。 “我若是说是蒋大人说的对,诸位就会说我偏袒蒋大人。 “各人有各人的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们若是这样争下去,别说一个月,一年都不可能争出个一二三四。 “诸位大人,你们说呢?” “然也。”方遂生面无表情。 “好,那我们放下个人偏见,想想自己现在的身份。 “我们现在修的是一国之法,是大晋千秋万代的法。 “我们作为修法之人,不应有个人喜恶,而应顾虑我们写下的律法,于万民是利还是弊,于千秋万代是利还是弊? “诸位大人,你们说呢?”落清看向他们。 “不错。”华鄢点头。 落清点点头:“既然如此,我问二位一件事,我们还会退回三皇五帝茹毛饮血的时候吗?” “万物生生不息,自然不会有逆流。”蒋逾甩甩袖子。 “好,我再问,人与牲畜有何区别?” 卢恭时:“自然是因为人有伦理,尊法守礼,而牲畜没有。” “那先朝礼法中可有夫为妻守孝的一条?” 蒋逾虽然脸色难看但还是说了:“夫为妻守孝三月。” “既然先朝都有夫为妻守孝三月,难不成我们大晋还不如先朝么?”落清淡淡扫过他们。 “这……”蒋逾哽住。 “先朝可有说夫应为妻守义的事情?” 卢恭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中的愤怒逐渐淡去:“前书有云‘男子执义与女子执节同,然义在我者也’。” “先朝都有这样的言论,难不成我朝还不如先朝么?”落清顿了顿,“我还有一言。我想请问,若是并未规定夫为妻守义,百姓们会如何?” 卢恭时垂眼:“妻丧无几日就再娶。” “蒋大人觉得,这是有义,还是无义呢?”落清看向蒋逾。 蒋逾冷哼:“妻丧再娶,天经地义。” “我倒是不曾听过,这是哪朝哪代哪位圣人说的天经地义。”落清冷笑,眼直勾勾地看着符兴昭。 符兴昭被看得心虚,看向一旁。 “若是妻丧再娶天经地义,是不是臣侍二君也是天经地义了呢。”落清悠悠地道。 “你大胆!”蒋逾怒视落清。 落清露出一个假笑:“这不是大人您的意思么?” 蒋逾一下子蔫下去。 有此一言,蒋逾也无别的话可讲了。 这场争吵最终以夫为妻守义三年为结局。 争吵的俩人事后还心平气和,反倒是符兴昭,面如菜色。 段芷兰在旁边忍着笑意。 —— 日落西山,众人散去之后,华鄢留了下来。 “虞大人,您之前叮嘱我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华鄢抿着嘴,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落清被吓了一跳,怎么还用上“您”了。 落清摆摆手:“华大人坐罢,不必这般拘谨,我身上有伤,坐不了。” “大人不坐,我怎敢坐,这岂不是失礼?”华鄢十分认真。 落清也懒得与他计较,心说站着就站着吧。 见华鄢一直不说话,落清看了看身边扶着自己的段芷兰,知道了他的顾虑。 落清道:“大人有什么话说就行,永安候是我的伯母。” 华鄢犹豫片刻:“下朝之后,我去了甘露殿,请求面见陛下和皇后娘娘。” “那娘娘见你了么?”落清已经不奇怪了,这是华鄢会做出来的事情。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