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坊间的新传闻:太傅被宁义侯气的吐血不止,生死未卜。 章斯年觉得,现在更生死未卜的是他。 太傅府乱成了一锅粥。 徐端卿闭门不出,落清跟着安慰徐端卿,章修能卧床不起,章明远闭门思过。 太傅府的事情自然而然全部落到了章斯年身上。 前有太子催他,后有一家老小的吃穿用度。 章斯年佩服母亲这么多年把府上治理地井井有条,这才两日,他就有点想闭门不出了。 可后面还有个催命鬼。 “二公子,别发呆了,快看账本吧。”吟宣善意地提醒。 章斯年看了眼笑眯眯的凤吟宣,那笑里藏刀的样子,有几分像落清。 这与第一眼那人畜无害的小姑娘,简直不是一个人。 “你家夫人不需要你伺候吗?怎么天天盯着我呢?”章斯年试图转移吟宣的注意力。 凤吟宣坐在树上晃着腿,随手摘下一片树叶,用手指夹住,飞了出去。 树叶擦着章明远的脸颊而过,带起一阵风。 “我家夫人自有人伺候,不劳烦二公子操心。二公子还是快些看账本吧。” 明明是夏天,章斯年却打了个寒颤,顾不上眼前头晕眼花,只能埋头苦读。 又看了一会,听到头顶上有翻书声,章斯年抬头,发现吟宣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本书。 章斯年眯着眼睛,想要看清书名。 “资治通鉴。”吟宣头都不低,就知道章斯年的意图。 “你这是哪里来的书,你能看懂吗?” “我家夫人的书啊。看不太懂,慢慢看啊。”吟宣回答地散漫自然,“你没看过吗?你要看吗?” 章斯年挠挠头:“不不不,年少时父亲逼我读过,不过早已经忘记了。” 读书这件事,他实在提不起兴趣,因此这么多年都没考上功名。 本来章修能将希望全寄托在章明远身上,哪知他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养了十几年的乖儿子,发现全是逆子,章修能要是不气晕过去,倒是稀奇了。 “嗯。”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我家夫人说,人各有志,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问你干嘛。” 章斯年自讨没趣,又低头看账本。 自己这禁足虽然解了,但,某种意义上来说,又是没解开的。 这恰好误打误撞合了徐端卿的意。 虽然章明远没有供出落清来,但落清这两日是战战兢兢。 徐端卿不由得笑出声来。 “母亲因何发笑?” “笑你心神不宁。” 落清低下头:“母亲莫要再笑我了。” “这么点事情,怎么就让你担心成这样。” 落清不是担心事情败露自己受责罚,只是担心章修能更加恼怒,让事情不好办。 毕竟她可是信誓旦旦地答应了太子。 若办不到,以后如何立足? “你呀,有什么就问吧,在我这里,还遮遮掩掩么?” 落清脸上一红:“母亲是如何知道二弟的事情的?” “知子莫若母,他安的什么心,我还能不知道吗?”徐端卿抿了一口茶,仿佛尽在掌握中,“他可不是什么读书的料子。他爹打了他十几年,都没能让他成才,突然能在屋里老实呆着了。你会觉得,他是恍然大悟,要头悬梁锥刺股吗?” 落清摇摇头。 徐端卿接着道:“他那三分不打就要上房揭瓦的性子,必然是有什么治住他了。不是神鬼上身,就是——” 徐端卿眨了下眼睛,落清会意。 “放眼这长安城,能让他老老实实的,除了我和那位,也没有第二个了。” “母亲对二弟……不恼怒?” “章修能对太子避如蛇蝎,关我何事?他章修能冥顽不化,我可不是那种人。怎么,小清不会以为我是那种人吧。” 落清不好意思地笑了:“母亲说笑话了,这哪能呢。” “再说了,他能有自己的选择,是好事,至少他比他爹明智。他不是读书的料,能为自己谋出路,我就放心了。那天故意说出来,不过是为了打击章修能罢了。” “母亲火眼金睛,儿媳佩服。” “你能有自己的谋划,是好事情,不要走我的老路。”徐端卿用手指揩去茶杯边缘的水,“想当年,你母亲我也算是办案如神的女官啊。” “母亲还做过女官吗?” 提起当年,徐端卿仍是骄傲:“当年淑妃的冤案,就是我办的。” “可是五公主的母妃?” “是啊。说起来,五公主也是可怜,当年那么小,五岁就没了母妃,还拉扯着弟弟,哎。” 那是十二年前,淑妃的锦绣宫里突然被搜查出一个扎满银针的木头人,后面还贴了皇上的生辰八字。 淑妃当时也是十分惊讶,哭诉说不是自己做的。 皇帝大怒,嫔妃居然敢行巫蛊之术来诅咒自己。 就算不是淑妃做的,出现在淑妃宫里,淑妃也有责任。 淑妃以与帝王在青州的初遇来试图唤起帝王的怜悯。 谁知道帝王冷笑,说是后悔遇到淑妃。 锦绣宫的宫女太监侍卫都被暗中处理。 淑妃被赐白绫。 阖宫上下人人自危,淑妃和锦绣宫成了禁词。 “淑妃娘娘到死,都在自证清白,只可惜没人愿意听她的自证。”徐端卿悠悠叹气,“帝王宠爱来的快,去的也快。” 落清听得神情专注,这样的宫廷秘闻,是不会被外界知道的。 普天之下,也就徐端卿和段芷兰敢说了。 “那日我有事,在宫里迷路,误入锦绣宫,遇到了当年的五公主和逸王。” 母妃被赐死,两个小孩子失去了庇护,自然不会有人在意这两个有罪妃子生下的孩子。 “他们以为,我是他们父皇派去杀他们的。那么小的孩子,居然没有一点哭闹。 “她跟我说,她的母妃是冤枉的,并且给了我一些东西,希望我能代为交给他们父皇。 “这样的事情,我自然是不敢自己贸然去查的。尤其是,在看了证据以后。 “我向皇帝交了证据,皇帝又是大怒,他恼怒的不是嫔妃的冤死,而是有人欺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