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东西罗城那里怎么办?”
听到了何长缨的猜测,李经方感觉自己的大腿肌肉,都在不受控制的抽动。
刚才日军的犀利炮火,给他的印象实在太深了。
“让士兵们在城墙上喊一喊,来不及过去了!”
何长缨一脸的无奈,等到士兵下了城墙,打开数道铜棒卡死的南门,估计还没开城门,日军的火炮就轰过来了。
在这个时候,负责守城的一营士兵,纷纷抱起搁在一边的松木,双层的厚门板,斜搭在墙头垛口上面,做成简易的防炮掩体。
然后一个个麻溜的钻了进去,步枪伸出垛口,继续和250米远处的日军对射。
“还傻愣着干什么?赶紧拆炮!”
刘明阳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微微的颤抖。
现在团里面就这两挺宝贝大杀器,而且还不是北洋军械局制造的那种垃圾货色,而是两挺西洋原装机枪,不由得刘明阳不珍惜。
旁边的格林炮排排长刘书义开口说道:“副团长,那得拆卸到什么时候?咱们——”
“难道就放在这里等日军的火炮来炸?”
刘明阳怒声瞪着刘书义质问。
“不是,我是说其实可以推到南城再拆卸。”
刘书义的话让众人都是眼睛一亮,连何长缨都看了他一眼。
这个刘书义,何长缨有一点印象,是北洋武备学堂在威海卫分校的炮兵学员副队长,过年放假回永平府过大年,结果看到招兵,就主动参加了抗倭军。
很多的东西,其实简单的就是隔着一层窗户纸,就是看你能不能看出来,并且捅破它。
刚才罗华飞的话是的,现在这个刘书义的话也是的。
“好,立即去南城!”
在刘明阳的大吼声里,炮组的士兵们,推着炮车,抬着子弹箱,捧着长长的布弹链,朝着西城跑去。
“去了南门,咱们都不用拆卸,那里是日军的视线死角,再盖上厚木板防护。”
“就是,我还不信瞎了的日军炮兵,也能炸的到。”
炮组的成员,一边‘咕咕隆隆’的推着炮车,一边你一言我一语的出谋划策。
“总指挥,你们快下去吧。”
躲在城楼不远的厚门板掩体下的一营副营长刘余福,探出脑袋焦急的喊着。
这时候,罗华飞哨的士兵终于全部下了城墙,正在放足朝着各处防炮墙跑去。
城墙上除了何长缨,后勤主管李经方,还有几个警卫兵,司号员,团部军法长兼文书陆文杰,已经再没有一个站着的人影。
“李哥,下城。”
何长缨对李经方说了一声,然后回头叮嘱刘余福道:“注意日军的工兵。”
“轰——”
这个时候,从北边突然传来雷霆般的轰鸣。
日军的炮兵终于开始了轰击。
“总指挥,您尽管放心,快下去;真有不要命的,不等我们开枪,日军炮兵都收拾了他们。”
刘余福在安平河口一带侦查的时候,跟‘柳杠子’对上了脾气,说话也越来越朝着‘柳杠子’逼近了。
“咻咻——”
在何长缨一行冲忙跑下北城墙,就近躲进一个防炮夹墙的时候,头顶上空突然传来尖利的鸣啸声。
然后轰然炸响。
“何长缨他们在疯什么?又是大嚷,又是大跳的!”
看到北翼城的士兵在倭夷兵主动后撤以后,不是堆在城墙上欢呼雀跃,而是没命的朝着东,西,南三面城墙跑去,一窝蜂的堆在墙梯处往下跑。
而那些堆在最外面的士兵,纷纷朝着西罗城,东罗成,挥着手臂大嚷大叫着什么。
东罗成的贾起胜,夏青云,西罗城的徐邦道,聂鹏程,沈增甲,还有站在山海关关城上观战的聂士成等人,都是一头的雾水。
北翼城的南城距离山海关城,大约有900米的直线距离,西南城角距离西罗城最近处,大约有300米的距离,东南城角距离东罗城,大约也是300米。
所以互相都可以清晰的看见对方在城墙上的一切行为,不过喊话则是根本听不清,更何况在北翼城北面,抗倭军和日军依然在进行着猛烈的对射。
“可能是欢呼胜利;这不是大清早的都还没吃早饭么,是不是饭好了,急着——,哈欠——”
肚子饿的咕咕叫,大烟瘾早就上来的白济说道:“下去吃饭呢。”
“哈!他们在把炮车往南城推,难不成日军疯了敢从南门进攻?他们就是进了上万大军,也不够三城的火力交叉啊!”
芦军老将梅东益,看得一脸的稀奇。
聂士成顺着梅东益的目光看去,正看到一群穿着西式军装的抗倭军,推着炮车,抬着子弹箱,顺着西城墙朝着南城跑去。
几个空手的士兵,又是又蹦又跳的指着西罗城墙上的士兵大叫着什么。
于是聂士成就感到事情可能真的有意外了,然后他就变色的听到了北面咆哮的雷霆。
“炮击!”
在这一刻,东西罗城,山海关城,上面的清军们人人变色。
他们终于知道,北翼城的抗倭军在发什么疯了。
西洋历1894年1月6号清晨7点39分,当看到福岛庸智部突击受挫,日军步兵第三旅团长山口素臣上将,下令炮兵联队轰击北翼城北城墙,彻底摧毁抗倭军的格林炮。
7点43分,日军通信骑兵南行一点五里,把命令传达到福岛庸智那里。
7点44分,仲木之植大佐和石原应恒少佐,几乎不分先后的接受到命令。
7点47分,南水井北三里的花子坡炮兵阵地,也接受到了这条指令‘用高爆弹轰平北翼城北城墙及门楼。’
这个时候,在樱井库三郎的望远镜里,帝国攻击步兵各部刚刚实现撤离,而北翼城的北城墙上,已经变成了一片空阔。
抗倭军士兵不是离开了城墙,就是躲进了刚刚铺好的松木,门板掩体下面。
然而,在东西罗城的城墙上面,则是密密麻麻的挤满了欢呼清军。
贾起胜和徐邦道不像抗倭军那样,只是放了一半的军队在城墙上面,而是把几乎所有的士兵都拉上了城墙。
“八嘎,这些狡猾的援朝军!你去姚山坡,告诉近藤新六,填装高爆弹轰击北翼城北城墙;”
樱井库三郎脸孔扭曲的咬牙吼道:“所有火炮,填装榴散弹,立即轰击东西罗城!”
喊完这一句话,似乎用尽了樱井库三郎所有的力气。
作为一个中级将领,他清楚的知道违背上峰的命令,自作主张,可能会要面临怎样的责罚。
“福岛庸智是个白痴!山口素臣,大久保利贞也是白痴!步兵统统都是白痴!”
樱井库三郎在心中愤然怒骂:“先是冒然提前进攻,现在又乱下达指令,——用高爆弹轰击北城墙是不错,难道眼睛就看不到东西罗城满城墙的清军!”
“预备——,放!”
随着樱井库三郎副官赤鹿野大尉的大吼,炮兵大尉真野二郎手里的小旗猛然挥下,十五尊105mm口径的要塞炮同时轰然咆哮。
震得天地变色,山川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