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达三你也是快六十多的老头子了,还争个什么?”
叶志笑着安慰道:“在平壤你还说家里的老嫂子不识大体,来信让你老胳膊老腿的打仗悠着点,不要只顾没命的朝前冲;现在岂不正好。”
“哼,我就是不服气!”
卫汝贵怒声说道:“说咱们失了平壤,可不走怎么办,糗在平壤等死么?指着刘盛休这4ooo废材亲戚兵,再加上聂士成新募的连枪都没有摸过的泥腿子,别说解围平壤,我看随便一个大队的倭夷兵,就能全歼了他们!”
“制怒,制怒;哈哈——”
叶志哈哈大笑的长吟:“久在樊笼中,复得返自然。”
何长缨默不作声,无论是水师里的方伯谦,还是这个平壤总统领叶志,都是大清国官场的一流人物。
叶志现在已经是大清国的顶级武将,和丁汝昌两人,为李鸿章水6两军的左膀右臂。
而方伯谦今年不过41岁,可是已经是大清国从二品的实缺副将,未来的前程显然不可限量。
然而正是这些大清朝的一流人物,因为看透了也看冷了世事,从此身上就没有了一丝的热血,只懂得趋利避害,只顾得升官财玩女人。
“还好,在这个世界上,这个中华民族,总有一些和你们不一样的人。”
何长缨吹着微冷的海风,在心里面默默的自语。
叶志笑完之后,对何长缨说道:“何老弟,老哥哥眼看着就要落难,想拜托你一件事儿,你看成不成?”
“什么拜托不拜托,军门只管说。”
何长缨有些不明白,这个叶志有什么需要‘拜托’自己。
就算是罢了官职,他叶志也是有银子有女人,况且他的两个儿子在北洋系统里面混的还算凑合。
“士珍这次跟我回津门,以后炮队那边算是没有他的位置了,我想托个情,援朝军里面有没有合适的地方?”
说到这里,叶志不禁心里暗淡。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何止这个王士珍,自家那些平日里飞扬跋扈的子侄们,估计在不久都会被边缘化的打进冷宫。
对于这个从15岁开始,就被叶志收留当勤务兵的王士珍,这么些年叶志一直都是当做自家的晚辈来重用抬举,就是看准了这小子为人讲究,重情义。
而这次平壤溃逃,包括这回回国受难,也证明自己的确没有看错他。
对于这样的人,叶志临走前不给他安个好去处,确实也是良心不安;所以就放下了脸子,来求何长缨这个二十出头的吊毛孩子。
“军门,我以后就服侍你身旁。”
旁边的王士珍连忙说道。
“胡闹,你一个三十出头的大老爷们,跟着我一个老头子回乡养老算个什么事儿?现在正是你建功立业的时候!”
叶志瞪着王士珍训斥。
对于在何长缨的那个时空里,未来将会是名震天下的‘北洋三杰’之的‘龙’,何长缨还是比较有好感的。
北洋三杰‘龙,虎,狗’,都是一时人杰,谋略带兵均为一流。
然而性格却又各迥。
冯国璋中性,王士珍和段祺瑞却各处于左右两个极端。
王士珍传统低调,性格保守平和;为人念旧讲情义,野心和私欲较少,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段祺瑞性格激进强硬,野心重私欲少,讲原则有理想;以不抽、不喝、不嫖、不赌、不贪、不占的‘六不总理’享誉于世,实属难能可贵。
而冯国璋则是一个有能力的普通人,有野心有私欲,做人没有什么大原则,注重眼前利益;又时而徘徊,瞻前顾后的鼠两端。
“过来也行,不过我身边暂时没有合适的位置了;”
何长缨望着王士珍说道:“要不先当我的副官,等以后有机会再下部队?”
叶志在听到何长缨第一句话的时候,心里面就有些隐怒,然而等到何长缨把话说完,他就顿时大喜起来。
副官,这是要当贴心心腹来培养啊。
这个何长缨,果然为人讲究大气,够意思!
叶志扭头对王士珍说道:“从现在起,你就是何大人的兵了,要视之为父母再造之恩,永世不忘,时刻牢记于心;以后天大地大,何大人的话最大,还不拜见!”
“卑职给大人请安!”
王士珍又不是傻子,知道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何大人极有可能是未来执掌北洋牛耳之人,立即一个利落的半膝跪请安。
“起来,起来;”
何长缨连忙一把将王士珍扶起来,诚恳的说道:“咱们援朝军不兴这个,以后行军礼;多的不说,士珍你只要记住一句话,‘你不负我,我既不会负你!’”
旁边的叶志和卫汝贵不禁听得微微动容,感觉这小子在把握人心上面,简直堪称妖孽。
只这一句‘你不负我,我既不会负你’,还不得让王士珍这个素来就知恩图报的家伙,肝脑涂地的为他卖命?
“咚!”
果然,随着何长缨的这句话出口,王士珍再次重重的半膝跪在船甲板上面,嗓音略带哽咽的说道:“属下愿为大人效死,在所不惜!”
“呜——”
在声声汽笛声中,吃过简单晚饭的何长缨四人,登上了商船的甲板瞭望。
经过了一夜一天的行程,这艘美国籍的商船行驶到了大连湾北三十里处的三辆车岛。
在落日的余晖里,即使不用望远镜,也可以清晰的看到在岛屿边的浅水里,那艘搁浅焚毁的‘广甲号’。
“假如说方伯谦该死,可他毕竟保住了济远舰;那么这个逃跑再加上害怕担责,故意焚毁舰艇的吴敬荣又怎么说?”
叶志冷声说道:“朝廷奖罚如此不公,不分青红皂白,板子只管往北洋身上打,怎能服众?怎么不让将士们寒心!”
何长缨听了偷偷翻白眼,感情这家伙还在为自己辩解。
“咦?岛上有人!”
何长缨突然看到三车辆岛上,似乎一个小小的人影在蹦来蹦去,不禁奇怪的叫道:“这都快半个月了,居然还没饿死?”
随即,商船停了下来,放下一艘舢板,几个船上的中国水手划船过去。
等到天黑透的时候,那个快饿成鬼的广甲舰的水兵被救了上来,大声的嚷嚷着感激:“诸位兄弟,我黎元洪真是感激不尽,大恩大德,以后必有厚报!”
“黎元洪?”
何长缨又是失口惊呼,自己就坐了一趟船,居然碰到了一个总理,一个大总统!
叶志奇怪的望着黎元洪问道:“你怎么在岛上不游回去?”
“我不熟水性——”
黎元洪说的真是凄婉绝伦,一个驾驶着广甲舰的大管轮,居然不熟水性,说出来都让人觉得荒谬不堪。
“得,历史真的开始转向了!”
何长缨看着饿的半死的黎元洪,低声自语。
今儿假如不是自己眼睛锐利,这个‘未来的大总统’,十九都是活活饿死的命。
商船起锚,继续起航,沿着大连湾外,朝着渤海湾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