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志听了心里一惊,这个何长缨还真是吃了豹子胆啊;不过这小子现在所干的事儿,不正是自己一直都想做的么?
唯一的区别就是,自己还真没有何长缨这个胆量而已!
“大胆!何长缨竟敢临战而逃,我这就给中堂去电,重重弹劾。”
叶志心中暗喜,真是老天有眼,又送来了一头替罪羊,到时候大伙儿你推我,我怨你,七搅八缠的一潭浑水,自己才能有惊无险的安然脱身。
“军门,他不是逃跑,只有马队运着粮食干肉高丽参鹿茸这些物资出玄武门朝北走,新军营被何长缨拉到大同江左岸去了。”
马玉昆倒没有昧着良心胡说,心中既佩服何长缨飞蛾扑火般的勇气,又对何长缨毫不讲究,直接的不告而别而十分的恼怒。
虽然你何长缨在洞仙岭取得了大战功,可是你只是一个小小的从三品游击将军。
你上面还有参将,副将,总兵,提督!
在大清这个地面儿上,历来讲究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么多的大人们你都不请示知会一声,就擅自行动,简直也是太狂妄了!
“去江左!”
叶志失声惊叫道:“这小子不会是还想去打第九旅团吧,他这是疯了!”
津门,总督府衙。
在朝鲜平壤城还是清晨的时候,津门的太阳已经是高高的升起。
直隶总督李鸿章这两天不错的心情,被昨晚来自平壤的电报给搅得一塌糊涂。
昨夜生了一夜的闷气和恐惧,李鸿章早上匆匆吃过早饭,也没再像往常一样先在后花园散散步,消消食,就直接到了签押房等待大女婿张佩纶来叙事。
而此时,顶着两个黑眼圈的张佩纶,手里拿着刚刚到手的电报,也是心急火燎的朝着签押房快走。
昨夜,张佩纶同样是转辗反侧的一晚没有睡好。
整整七千大军,雄赳赳的开赴到中和城,结果才歇息半宿,就被日军狼狈的赶回平壤。
说出去,都能丢死个人!
而且更为严重的是,吉林练军盛字营不仅折损大半,连正二品的镶白旗护军统领丰升阿居然也被日军一刀捅了个翘死!
此时消息还控制在总督衙门内没有上报朝廷,因为中堂大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上报这件事情。
现在朝廷,民间,官员百姓们,都兴致勃勃的以着极大的热情等待着平壤献俘船队的归来,这个消息真要是传出去,岂不把朝廷,北洋,皇帝,还有中堂的脸子,打得‘啪啪’的响?
结果现在这个事儿还没想好对策,这个何安之,何大炮,又蹦出来添乱了!
“中堂,平壤电报,何长缨率领新军营到大同江左岸去了。”
一走进签押房,张佩纶就喘着气禀告。
不过张佩纶还是留了个心眼,没有把电报上叶志抱怨的何长缨不告而走,这件事明说出来。
这件事儿心里有数就行了,一旦明面上说出来,岂不是让中堂脸上不好看,逼着他下令责罚何长缨。
李鸿章吃了一惊:“江左?这个小兔崽子去江左干什么,没见到前儿七千大军的溃退!”
张佩纶斟酌着说道:“中堂,我认为何长缨应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想到江左看看有没有战机。”
李鸿章恼怒的点点头,对张佩纶说道:“你一会给曙青去个电报,告诉他好好的打,功亭不日将率领津门的募军和大连湾的练军共计6ooo余人,在水师的护航下去安东登6,将会很快抵达平壤。”
李鸿章喝了一口热茶,继续说道:“何长缨的新军营回平壤之后,要狠狠的责骂一顿这不安份的兔崽子,让他老实在城内呆着,不得无令妄动。”
“至于这个丰升阿,还有中和的事儿。”
李鸿章老脸火辣辣的说道:“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先不要往宣扬;经方后儿就要领着日军的俘虏回津门献俘,——一切等平壤战事明朗了以后再议。”
张佩纶给李鸿章续满热茶,点头明白。
“启禀中堂,聂总兵求见。”
签押房门口,隔着珠帘,任建全低声禀告。
“哦?功亭来了,快请他进来。”
李鸿章不禁精神一振。
在十年前的中法战争中,法国海军的孤拔舰队进攻台湾岛,台湾岌岌可危;当时刘铭传在基隆和法军对持了8个月,屡屡要求朝廷派兵增援。
可满朝将领都被法军的嚣张气焰吓破了胆子,人人推诿,贪生怕死,畏葸不前。
危急时刻,只有聂士成一人不惧,挺身而出率兵赴台湾和法军作战,最终和刘铭传一起赶走了法军。
所以这次赴平壤,李鸿章亲自点了聂士成的将,就希望这员虎将能再现台湾的辉煌,给日军以重击。
“卑职拜见中堂大人!”
聂士成进了签押房,迎头就给了李鸿章一个半膝跪。
“免礼,免礼,快看座。”
李鸿章笑吟吟的望着聂士成说道:“功亭这次辛苦了。”
“为朝廷效力,不辛苦。”
聂士成坐下来禀告道:“启禀中堂,津门的两千募兵已经备齐,不知何日能够启程?卑职好提前做好准备。”
“昨日禹廷已经率领水师从威海启航,今日即可抵达津门;你们明早从大沽口出,15号到达大连湾装载刘盛休部铭军十二营,然后就直接去安东登6;功亭,平壤战事紧要,你们辛苦了。”
李鸿章作为大清第一重臣,今天对着聂士成罕见的连说乐两次‘辛苦’,可见其心中的惶急。
“请中堂放心,为国杀敌,死而后已!”
聂士成然后就一脸的叹息:“可惜咱们北洋像学员军,何长缨这样的青年才杰太少了,不然日军何足畏惧!”
李鸿章和女婿对看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心里的无奈苦笑。
这个‘才杰’,今早已经不服管束的跑到江左去找日军拼命去了,能不能全师回来还得另说。
渤海。
在一望无垠的碧蓝大海上,由两列十六艘军舰组成的大清舰队正轻盈的在海面上航行,船尾激起的浪花引得无数的海鸟在其中捕鱼啄食。
“军门,津门就要到了。”
北洋水师右翼总兵刘步蟾一脸苦笑的望着远方的大陆轮廓,走到站在舰桥观望的水师提督丁汝昌的身边。
丁汝昌偏头奇怪的望了一眼这个和他一直都不对路的刘步蟾,有些不明白他话里有话的意思。
“以前舰队回津门,兄弟们都跟过节一样高兴,下船大吃大喝连玩带买,走到哪里都是挺胸凸肚的雄赳赳气昂昂;这次我看没有一个人会下船了吧?进了城,都能被城里的百姓的唾液给活活淹死!”
刘步蟾似乎是自言自语一般的幽幽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