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叶志已经落伍了,包括卫汝贵,江自康,马玉昆这一些当年跟着父亲的老将。『
北洋的未来,就要看这些年轻人的了。
在这一瞬间,李经方似乎有了一些明悟。
“走,咱们去迎接何守备。”
叶志提了一下精神,脸上也炸出了一片笑容。
虽然事儿出乎了他的所料,但是不管怎么说,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天大的好事儿。
皇帝前两天还下旨严斥自己龟缩在平壤,有了这个战功,以前的畏敌之说不但不攻自破,而且这次少不了自己的赏赐。
大庆门外,援朝军临时驻地。
吴威扬今天早上带领骑兵连和大量的物质来到平壤城,随即就听到了援朝军在洞仙岭全军覆没的噩耗。
当时吴威扬就差点没有晕死过去。
整个骑兵连的士兵们,无不群情激奋,纷纷要求立即到黄州郡去和日军拼命。
吴威扬强行命令骑兵连在临时营地驻扎,而他把则是找左宝贵,要亲自询问那二十一个逃回来的奉军。
不过左宝贵却说已经把那二十一人调往安州去了。
所以今天一天,吴威扬都是在巨大的煎熬中度过。
对何长缨的军事能力,吴威扬不敢轻言下断语,可是林云瑜和沈兆翱和何长缨在一起,怎么可能轻易的陷入日军的包围伏击?
整整的一天里,援朝军营地里面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所有的官兵心里面都给压着一座大山般的沉重。
接近晚饭时间,突然传来日军前来的消息,整个骑兵连顿时都沸腾了起来,纷纷磨枪立马要跟日军拼命。
吴威扬和段熊波连忙压制住士兵的扰动,就准备去大同门城楼去请战,却吃惊的看到对岸船桥三堡的士兵都冲了出来。
吴威扬连忙拿着望远镜查看,随即全身的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
“大胜!大胜!”
不久,众人就看到毛一行三骑奔过大同江,一路高喊着声音隐隐传来:
“我援朝军,奉军联军,在洞仙岭全歼日军第十一联队第一大队全军,击毙日军899人,俘虏日军229人,活捉日军第一大队大队长一户兵卫少佐!”
“哦——!”
骑兵连的士兵们纷纷高呼着大跳起来,朝着大同门那三骑扑去。
今夜,大同江畔,平壤城,注定无眠!
津门,直隶总督衙门,内宅。
李鸿章吃了两筷子清炖蟹粉狮子头,就索然无味的放下筷子,一大家子人都围着大桌子吃得默默无声。
虽然平壤新军大败的消息被严密的封锁着,可是每日往来汉城,平壤的商船,要不了多久就会把这个惊人的消息散播开来。
然后就是举国哗然吧。
就像叶志在牙山一枪未,狼狈逃窜的所作所为,不也是从平壤那边的商人嘴里传出来的么?
虽然在津门,京师,大家都没有明说,可是私下里有哪一个不评论这件事儿。
哪一个不是满嘴大笑,幸灾乐祸的鄙夷!
甚至宫里面的两位,都应该已经听闻叶志在牙山的丑事。
不过因为现在平壤大战将起,所有的人都憋着气儿,等着大战的结果而已。
假如胜了,那么之前的一切,自然休提。
可是假如败了?
李鸿章忍不住打了一个重重的寒颤。
帝党那一帮子人,现在都憋着劲儿等着把自己李鸿章,把淮系彻底的踏进淤泥里,永世不得翻身吧!
8月底,帝党的急先锋,翁同龢的门生,珍妃瑾妃的老师,翰林院待读学士文廷式上书弹劾自己“衰病昏庸,贻误大局”。
甚至连自己的女婿现在无官无职的张佩纶,都被文廷式连带着骂为“东床快婿”,讽刺女婿“蒉斋学书未学战,战败逍遥走洞房”。
他文廷式的朋友梁鼎芬,把老婆托付给他,结果这个文廷式无耻的霸占了梁夫人的身子,而且还给他一气儿生了三个孩子,这事儿弄得天下皆知,他倒有还脸弹劾别人?
李鸿章不忿,上书皇帝抗辩,结果皇帝反而把自己斥责一顿,不了了之。
只是想想,李鸿章的心头就一阵的悲凉。
什么事儿,老佛爷心里都明镜儿着了。
可是事关她爱新觉罗的万代江山,就躲进院子里冷眼看着自己和当年淮军这些为大清拼死的老将们,一点点的被这些帝党糟践。
昨儿,李鸿章特意让盛怀宣去租界,和英德俄美法的领事们摸了一下底儿,可是依然一无所获。
“看来,平壤这场仗是非打不可了;幼樵怎么还不回来,都一天了,能有什么电报?”
李鸿章心里暗恨自己走眼,看错了何长缨这个只会夸夸其谈的‘赵括’,弄得自己现在被动之极。
之前自己还想把经溥许给这个小王八蛋,自己真是老糊涂了。
这小子战死更好,不然回来也是少不了砍头下大狱的罪名!
李经溥默默的低头吃菜,一根豆芽嚼了半天,还在唇边没有进嘴儿,才一天的时间,她本来就瘦瘦的俏脸就清减的更多了。
李菊藕担忧的看了妹妹一眼,轻声的回答父亲:“佩纶说一千多人,怎么可能这么就容易——,他想再等等看。”
“等什么等?”
李鸿章忍了一天的怒火终于还是忍不住的爆了:“我北洋学堂近千的娃娃兵,我北洋未来的基业,让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一举败光,还想等什么?他何长缨真的能逃出来,我也要砍了他的脑袋,以正军纪!”
李菊藕飞快的瞟了妹妹一眼,看到她的头抵得更低了,就强笑着说道:“父亲,虽然此次折损巨大,可是咱们平壤的大军主力仍在,父亲切不可动气伤了身子。”
“中堂,中堂——”
在远远的屋子外面,传来了张佩纶一路快跑的大喊。
满屋俱惊,不知此等大喊,是大福还是大祸?
不过只是想一想平壤的颓废,众人心里面都是一咯噔。
莫非平壤?
李经方的继配张氏,侧室何氏,还有大女儿李国香,更是脸色卡白。
“天还塌不了!”
李鸿章看着一桌子的子女,怒着说道。
可是只在这短短的几个呼吸间,李鸿章的血液几乎都停止了流动。
现在除了平壤,哪还有事情值得幼樵如此大喊?
而日军假如一路急行军,今天就能到达平壤。
难道一个白天,平壤城就告急守不住了!
李鸿章艰难的把双手藏在桌子下面,不让儿女们看到他,这个屋里顶梁柱颤抖的双手。
“中堂——”
张佩纶推门冲了进来。
“你一个五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毛躁!天塌了?”
李鸿章劈头盖脸的怒斥着女婿:“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当年的轻浮性子一点未改?你还敢笑!”
李鸿章怒着高举起桌子下面的大手,就要重重的拍桌子脾气。
突然,李鸿章的大手悬停在半空之中,语言怪异,变调的无与复加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你——还——敢——笑?”
只是,最后一个‘笑’字,已经化为巨大惊喜后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