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 沿海都城,其名为东虞城,王侯与政交定都于此,城内白纸漫天,敲锣打鼓,人人皆戴白布,往来行人皆是悲痛。 斧寨作为当地翘首,又身兼政交一职,斧圣过世东虞王便是举全城之力为其送行,声势浩大,足不出户就已经传言中原大陆。 这东境与中原类似,中原五州之地便有五长管辖,东境南境共四州之地,便有四大兵寨,原本东境南境之地是由十一奉节其中四人掌管,却被百兵城各寨给打了回去。 制约当地王爷,无论谁都无所谓,京帝便封了四大兵寨分掌四州,用于制衡当地王侯。 枪寨、戟寨、刀寨、斧寨,均有大宗师坐镇,才夺得魁首凌驾百家之上,下方百家兵寨对此位置都觊觎长久,明面上百家和蔼互相问道成长,实则却是为了政交这个位置勾心斗角。 “戟圣亲临,相信先父在天之灵一定十分高兴,靖江王府也早早派人来了。” 孝堂内,赵家长子带着赵家家眷朝一旁白鬓老人躬身作揖,而另一边是许雄楚带领斧寨众人也跟着躬身作揖。 那白鬓老人正是游云龙,他一脸白斑,眼睛内凹,精气神不似从前那般硬朗了,他摆摆手微微一笑,“今日前来,是以朋友的身份祭奠老友,我不代表戟寨,更不代表靖江,与靖江王并无关系。” 堂内几乎没有多余宾客,除了赵家与斧寨的自己人,也就是老百姓前来敬拜。 斧寨从百家兵寨脱颖而出,靠的就是身为大宗师的斧圣,如今斧圣已故,斧寨后生再无大宗师,那其余兵寨皆是虎视眈眈,若不是东虞王帮衬,此地便又是些明争暗斗。 如今斧圣已故五日,而昨天就有剑寨的人前来闹事,想要取代斧寨做这东虞政交,斧寨已经岌岌可危。 许雄楚满脸愁容,他微微侧身,沉声道:“戟圣,可否与您老借一步说话。” 游云龙闻言笑了笑,问道:“这里除了我以外都是你们的自己人,借步做甚?” 许雄楚看了眼旁边师兄弟,以及赵家亲属,再次沉声道:“可隔墙有耳,这几日我们接待了不少他家兵寨。” “好……” 很快,二人来到东海关之上,此次再上东海关,已不是与故友一同,而是与其徒儿,短短几年,人鬼殊途,便忍不住感慨,只见游云龙眺望大海,双眼深邃,不知正思索什么,他背对着许雄楚,淡淡开口:“有何话说吧。” 下一刻,许雄楚便忽然跪了下来,声音颤抖,“吾师如今已经过世,各家兵寨都觊觎如今斧寨地位,挂孝不到七天,剑寨、鞭寨、锤寨、钝寨全都派人挑战,我以守灵为由才推托过去,可现在他们都在城中等待,只等三天后抢夺我斧寨基业,东虞王答应协助,可之后我斧寨便再无宁日了。” “嗯——”游云龙长吟一声,却不见表态,不过他看起来有些生气。 “我自然可以交出斧寨政交位置,但剑寨与我斧寨素来不对付,师父已故,斧寨再无倚靠,剑寨如若讨伐,斧寨将不复存在,斧寨大小事务全都落在我身上,我不忍看着寨内那些师弟师妹死于两寨争斗。” 许雄楚说着便叩首以待,“想请戟圣看在与师父往日交情,救救斧寨!护斧寨周全!” “唉——我又能护你几年?你好自为之吧。”游云龙只留下淡淡一句,旋即便不见踪影。 此时赵家孝堂内,众人都散去了,游云龙却突兀出现,坐在棺木之前,却不知从何而来两个酒杯和酒坛。 他微微一笑,旋即为酒杯添酒,“赵山凫啊,赵山凫,你说说你一辈子,整整活了一百多年,竟连个好的后生都没培养出来,现在留我一个老东西在人世,我还得为你看家护院,你觉得可能嘛!” 说罢,他饮下酒杯之酒,倒持洒水一滴不剩,“幸亏我运气尚好,后继有人…我——多半也没几年了,老了,还想着几年前我活蹦乱跳的,现在连喝口酒都咳。” “我真是很好奇,五年前你说你要去寻那个余战沙,结果一走就是五年,从未回过东海,我差人打听说你行善积德,一路上到处传授武艺,你从前不是个恃才傲物的人吗?怎么就变了,变得这么不像自己了” 游云龙咂了咂嘴,一身白袍被迎风吹起,任由风吹他也不为所动,甚至面带笑意,“是不是人老了都会变,我记得我之前脾气可不小,怎么现在这么喜欢笑,真是怪哉,怪哉。” 看着白纸飘飘,游云龙的思绪也飘飘然了,“唉——我倒是也想出去走走,好像活了百年,还没逛过这大好河山,蜀湘的万里天堑、下滇的十万大山、关东的千里冰封、北夷的辽阔无垠,只听世人口口相传,惜哉惜哉。” 游云龙将酒杯放在棺材前,自己则缓缓站起,“我的时日不多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对了,你可记得这事儿你欠着我了,等我下去再找你讨要。”说罢,他便离开了,须臾间便踪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