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两房斗法(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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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伯府后,张月盈便后悔为何没在外面再多呆片刻。

原因无他,府中气氛实在剑拔弩张,小冯氏和大冯氏两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斗法。

楚太夫人和张月盈的山海居虽置身事外,但仍免不了被外边的风雨所扰。

春日入夜后的天气仍是寒凉,鹧鸪从小丫鬟手中接过食盒掀帘入内,将冷风隔绝在外。

“姑娘,今日的晚饭总算是送来了,足足晚了快半个时辰。”

小冯氏动手清查大厨房,欲要将大冯氏的人都赶出去,两方僵持不下,大厨房一度停摆。

张月盈看了下今日的菜式,一道卤鹅、一道焖排骨,两方素菜,再有一碗酒酿醪糟。

“往好处想,如今咱们自己开个小厨房,又有谁敢来说嘴。”排骨软香入味,不输于阿嬷,张月盈琢磨着能不能把这个厨子挖过来。

半个时辰后。

鹧鸪用镊子拨了拨灯芯,烛光从灯罩里透出来,照得屋子更亮堂了几分。

杜鹃打听了消息回来。

“二婶婶真这样做了?”张月盈已换了件半新不旧的石绿的苏绣玉兰衫子,半靠在软枕上,读着坊间新出的话本子。

杜鹃点点头,凑到张月盈身前说:“二夫人发落人已发落到了针线房,瞧着这架势,是要将全府上下的人都发落一遍。可有一点最奇怪,伯夫人竟然什么都没做,就由着二夫人这样。”

张月盈抚过鬓角:“只盼二婶莫要过满则溢,掉进了坑里。”

杜鹃心头一动,压低了嗓音道:“姑娘是说伯夫人还有后招?”

“且看着吧,咱们只需瞧着就好。”

小冯氏和大冯氏斗了这么多年,谁都压不住谁,便知二人绝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张月盈正捧着杯浆酪,等着杜鹃再出去遣了小丫鬟去打探消息。

突然,外间喧闹起来。

急促的脚步声猛然近了,门前挡风的帘子被赫然掀开,一身崭新松江布褂子的妇人探进了半个身子。

恰是回府那日在码头上有着一面之缘的王松家的,虽比不上余嬷嬷,亦算得上是小冯氏的心腹。

“请五姑娘安,奴婢此来实在冒犯,实在不知能否请姑娘劳动一二?”王松家的面上恭敬,语气里却带着些许傲慢,并不似将张月盈放在眼中的模样。

张月盈嵬然不动,朝鹧鸪使了个眼色。

鹧鸪当即呵斥道:“既然知道冒犯,就不该提出来。王妈妈可是忘了规矩,这里是山海居,不是桂芳园,妈妈这样闯进来,可问过太夫人的意思?莫非你还能做了太夫人的主不成?”

“这……”原以为捡了软柿子捏,不曾想却碰上了硬茬,王松家的被这么一顶,反而懊恼自己没有把余嬷嬷的话听到心里去。

也是她跟着小冯氏的这些年作威作福惯了,连最基本的小心恭谨都丢了,又没见过楚太夫人昔年统管全家雷厉风行的模样,一时表现心切,到了太岁头上动土。

心里念头转过一遭,王松家的索性心一横,反正人如今已经得罪了,若还达不成目的,那才叫亏大了。

“五姑娘容禀,山海居自是清净之地,若非府中近来松懈了管教,怕那等腌?事污了太夫人与姑娘的眼,才冒昧来请了您的安。”王松家的放低了身段。

“你这么一说,倒是为了我好。”张月盈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不欲再与王松家的虚与委蛇,道:“你若要做什么,大可以直说出来,何必弯弯绕绕,弄得所有人厌烦。”

话音刚落,王松家的也不敢反驳,顺杆子说道:“便是姑娘屋里的春雨有里通外人之嫌,为山海居内您与太夫人的安宁计,大娘子令我押了春雨回桂芳园。”

恰在此刻,杜鹃从外间进来凑到张月盈耳畔低声耳语了几句,楚太夫人身边的另一位大丫鬟灵鹊掀开门帘入内,对着张月盈行了个福礼:

“给姑娘请安,外头闹腾的紧,太夫人派我来问问是怎么回事。若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太夫人吩咐了,由姑娘您全权处置。”

张月盈点点头。

王松家的一时间只觉芒刺在背,便听张月盈漫不经心道:“王妈妈也听见了,山海居的事情自然需由着山海居自己做主,没的让二婶替我背了不好的名声的。”

这是半点儿都不让她插手的意思,余光扫过左侧垂手而立的灵鹊,王松家的有些不甘地退了出去,急匆匆朝桂芳园奔去,就要向小冯氏禀报,请她来拿个主意。

“春雨是谁?”

张月盈一向不怎么管下面的事情,山海居又有不少新进的丫鬟,她连名字都未听过,更别提认得了。

“是咱们院子里的三等丫鬟,领着料理花枝的差事。”鹧鸪答道。

鹧鸪一向料理着张月盈身边的人事,只听到了名字将人对上号了,不需张月盈过多示意,她便招呼了二等丫鬟春花去将人寻来,又换了山海居里从前管丫鬟的婆子来交代底细。

冷月上枝头,梨花带露柔。

不过一柱香的功夫,春花身后跟着个双鬟发髻的少女踏入室内,发丝柔亮,服帖地吹落在肩膀上。

“奴婢春雨拜见五姑娘。”春雨淡然下拜,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

“抬起头说话。”

春雨照做,借着烛光,张月盈这才看清她的面容,圆圆的小脸衬着秀气的五官,尤其是张微抿的樱桃小口,望之极为灵巧,神色却似有忐忑,不敢与张月盈对视。

张月盈直接开门见山:“二婶身边的王妈妈方才同我说你与府外头的人有勾连,你可有什么要辩驳的?”

乍闻此言,春雨脸色发白的厉害,上齿死死死咬着下唇,半晌都一声不吭。

张月盈看了她一会儿,静静道:“既然无话可说,想必是实情了。鹧鸪,去问问她的出生,让人将她领回去。”

“不!”春雨忽而尖叫起来,猛地扯住张月盈的衣摆,祈求道:“还请姑娘行行好,莫要牵连了我全家……春雨……春雨,并没有做背叛伯府的事情。”

“哦?”张月盈似是不信。

“与春雨通消息的并不是什么外人,是……”吞吞吐吐片刻,春雨终于说出了那人的身份,“是大公子。”

春雨口中的大公子便是长兴伯的长子张怀仁,因占了长子的身份,颇不招小冯氏待见,几年前便被打发去了通州的一个普通书院,府里便几乎当他不存在了。

“以为胡说攀咬主子就能逃的了?我已问过了人,你从前先在花房里,后又去了伯夫人那儿,最后进了山海居,怎么和大公子扯上的关系?”鹧鸪道。

“冤枉啊,姑娘可还记得大公子的生母薛小娘?”

张月盈没有半点儿印象。

“我娘也姓薛。”春雨丢下一计惊雷。

大意便是她和大公子有亲戚关系,甚至还是表兄妹。

“虽说做奴婢的不当和主子有什么亲戚情分,但奴婢的娘和小娘是隔房的堂姐妹,乡下饥荒,一道被卖给了人牙子给家里的弟弟换口饭吃。运气好,一道卖进了府里,姨妈从小伺候伯爷,被收了房,我娘嫁了个府里的家生子,如今在庄子上管事。姨妈死得早,大娘子又不待见,大公子自小就和野草一样,我娘实在看不下去了,常偷偷叫我带了东西给大公子,故而有那么几分来往。请姑娘明鉴。我也是因此被大娘子纠住了把柄,正巧我看着怎么都不像她的人,不得不潜到了东院为她卖命。”

“你倒是口齿十分伶俐。”张月盈不会轻易叫她糊弄过去,“既然都是往事,也无人知道,王妈妈怎么找到你头上的?她口里你通的‘外人’想来是府里人吧,就是??”

“伯夫人。”

春雨的心都漏了几拍,瞬间想明白了许多关节。

不待她开口,张月盈话锋一转:“我猜你大抵一无所知,从始至终都是二婶的人,却被人怀疑了忠心。”

杜鹃从外间奉了一盏牛乳茶进来,凑到张月盈耳边不知低声说了些什么。

张月盈呷了一口,微微点头。

杜鹃说是去大厨房要茶,实则听了她的吩咐去套话打听消息,这不一下子就明明白白了。

“你可知你爹娘如今在何处?”张月盈缓缓道,“昨日叔父点了他们去伯夫人的庄子上做事。”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分明就是大冯氏玩得一招阳谋。春雨的底细怕早就被她摸得一清二楚,却留着这个“奸细”,卡着时间恰好将人支到山海居,春雨的父母又恰好落入了她的保护范围。

好一个祸水东引!

小冯氏必不会放过疑似背主的春雨,那么与山海居起冲突就是必然的,能有机会借楚太夫人的手收拾小冯氏,自己只需稳坐高台即可。若是成了,便可渔翁得利,若是不成,也没有什么损失。

真是好响的算盘!

春雨脸色愈发苍白,不见丝毫血色,嘴里念念有词:“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无论在哪一边,她都已然是颗废棋。

“至于二婶那里,是我那大堂哥鼓动你去的吧?”张月盈接着又撂下一句话。

她搁下茶盏,抬眼看向春雨。

这戏中人当得果然分外叫人不爽,还是做看戏人来得更加畅快。

至于别的,她定然要好好计较,别让人将她当做了木偶戏里的木偶,任谁都能来算计一二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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