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麻辣烫店送货的叔叔,主要是饮料,偶尔也会带点啤酒。 没错,也是有人喜欢麻辣烫配啤酒的。 和批发市场一个价,但是能送到店里,还给搬货,省去了不少麻烦,大家都喜欢在他那儿订货。 他叫张诚,外县人,老婆得了癌症去世好几年了,一个女儿嫁到了南方,关心父亲,可也有自己的日子过。 认识好几年了,一开始他们没那个心思,顾不上,张诚要还债,那些年治病欠下的,刘滨妈妈要养家,虽然有抚恤金有每个月的补助,可钱这种东西,永远不够用。 熟了,也会聊聊天,张诚赶上饭点就在店里吃一口,他这人风里雨里的,不挑吃不挑穿,一身工作服穿了好几年,破破烂烂的,但总是洗的很干净。 对上眼是方甜生孩子那会儿,麻辣烫店上午没开门,就被隔壁把摊铺快要摆到门口了,不放过任何一点占便宜的机会,哪怕并不能带来什么好处。 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 刘滨妈妈可不会吃这个亏。 她扯着嗓子骂,声音嘹亮,一点儿不怯,市场这种地方,一次不骂回去,以后就没人会把你当回事儿。 这口气一定要争回来。 也不光是骂,锅灶和桌子上摆着的竹筐,以及里面的各式包子,都被刘滨妈妈踢翻在了地上。 她一向彪悍,在这里,不彪悍的女人活不下来。 对面也火了,说这是路,又不是你们家修的,你凭啥踢我东西? 女人们打着嘴仗,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服气,无理也要骂成有理,嗓门越大越显得心里坦荡,半个市场的人都围过来看热闹,却没人帮忙。 都混在这儿,帮谁都不好,低头不见抬头见,更何况明目张胆的帮个寡妇,会被人说闲话的。 刘滨平时喊着阿姨的那群人也只是看热闹,谁让他们家生意好,活该。 要是对面就一个女人,刘滨妈妈才不怕,可女人的老公的拎着菜刀出来时,她本能的发怵。 她总是觉得自己独挡一面,没个男人也不妨碍过日子,心里也知道,打架这回事,还得是男的,不说话,拎着把刀吓唬人就够呛。 那是天生的。 但面上却还是不认输,梗着脖子喊着,你们家真他妈厉害,真厉害呀,都要杀人了!要杀人啦! 男人往前走了两步,举起了刀,那把刀平时切肉剁馅儿,特别锋利,刀刃都反光。 冲着刘滨妈妈举了起来。 她吓得忘记往回走,愣愣的,别人还以为她在耍横。 她一直都挺横的。 男人的手腕被突如其来的一个人抓住了。 很有力气的样子,男人挣了好几下,没挣开。 手不好看,都是灰,洗不掉的灰,渗进了皮肤的纹理,手背上有裂痕,一道一道的。 刘滨妈妈几乎哭起来:“张哥。” 就是那种看见有人为自己出头紧张和高兴的激动。 张诚特别平静的说:“刚才我从头录到尾,都在手机里存着呢,你们家不讲理,你们家先动刀,到哪我都这么说,警察局也是。”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我们家的货你不送了?” “不送了!”张诚扭过头,“赶紧给我来碗麻辣烫,我这中午还没吃饭呢,饿死了。” 刘滨妈妈诶了一声,人没动。 心却动了。 火锅店的包厢里,刘滨妈妈讲的绘声绘色,像是讲故事,刘滨不时的添两句,当然那天他没看到,全凭想象。 后来就是,一大盆诚心诚意准备的麻辣烫端上桌,刘滨妈妈往耳后别了别碎发,笑着说:“张哥,今天谢谢了,那个……你真录了?” “没有,就吓唬吓唬人。” “他们不算人!” “对,吓唬狗!” 张诚认真的样子,让这个女人笑了出来,她好久没那么开心了,单纯就是开心。 呵呵呵的,停不下来,张诚看傻了,轻轻的说:“杨胜男,你笑起来可真好看。” 刘滨妈妈的名字叫做杨胜男。 她不是很喜欢这个名字,却依旧比那些男的做得都强。 笑容僵在脸上,幸亏店里没客人,不然都看见她耳朵边红得发烫,害羞的不像话。 说出话依旧直接:“张哥,想不想跟我处处?” 很主动,不拐弯抹角,直球一脚就踢了过去,被张诚接住了:“行。” 刘滨妈妈讲完了,不好意思的笑了,可也没那么害羞,四十几岁的人了,跟小姑娘的羞怯不一样,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人哪,谈恋爱真能变年轻……齐意,这火锅店生意不错,这个时间翻台这么多桌。” 齐意笑笑:“阿姨你不愧做生意的人,观察得真细。” “嗐,”刘滨妈妈摆摆手,“我以前在饭店干过,不是这种高级的饭店,可生意好不好还是能看出来的。” “想不想接手?”齐意盯着她很认真的问。 大家都以为是玩笑话,没当真。 刘滨妈妈也是:“谁不想啊?这么一家火锅店,得多有钱才能开的起,我以前啊,做梦都想开这么一家饭店,做梦不犯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