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开得很快,齐意已经订了票,身份证就在口袋里,省了时间,他也没有预留多少时间,承诺多给五十块钱,但一定要让他赶上车,还得把方野送回来。 毕竟,一后备箱的东西呢。 曾经的教授打来电话,是个情绪特别稳定的人,有真才实学,不玩虚的,在齐意决定要退学并且把理由说得清清楚楚的时候,也只是仔细的思考了一下,签了字。 齐意很尊重他。 他在电话里也是云淡风轻的:“齐意啊,不好意思,你能不能赶过来一趟,你父母找到我们家了……在我们家门口跪着呢,怎么劝都不肯起来。” 齐意在这个家里长大,他见识过太多太多这样的事,父母因为共同利益不去扯离婚证,又因为相似的想法一拍即合。 齐意是个争脸的孩子,没让人操过心,虽然不亲近,但到底是亲生的,这些争来的脸面已经吹嘘出去了,活该他们显摆,可不能丢了。 丢了会流言四起,比如,外面生了小儿子,就对大儿子不管不问的,没良心。还比如,成天勾搭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年纪的男人,遭报应了吧。 脸面是命,被人戳脊梁骨可要不得,内里脏了,却执着的要脸。 齐意心里明白,他们这种行为,说好听了是爱子心切,说得不好听就是强人所难耍无赖。 接到电话的时候,他坐在出租车里,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声音清冷但很有礼貌:“程教授,真是对不起,能让我爸爸接一下电话吗?” 爸爸果然接了过去,喂了一声,齐意爆喊:“齐东升,你大爷的!” 也不知道电话漏不漏音,只是他顾不了那么多,并且只来得及喊出了这一句,就被挂断了。 扭过脸,笑着对方野说:“不好意思啊,我得去趟北京。” 后视镜里出租车司机的脸色很苍白,默默的擦掉了额角的汗珠。 方野愣了一下:“你赶紧去,我送你去车站吧,也没有卸东西的时间了,我到了那儿就回来……意哥,我跟你一起去北京,行吗?” 齐意摇摇头,这么丢脸的事,还是自己去得好,出租车开的很快,方野紧挨着他,一直拉着他的手。 拇指轻轻的摁着他的手心,齐意脸上装的很好,其实气得手都在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下车的时候,也只是笑着对方野说:“我明天就回来,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方野点点头,说你小心点,再见,我等着你,他看着齐意往候车室走过去,突然就打开了车门,大声喊:“意哥!意哥!” 齐意慢慢的回过身,看着方野,离得有点远,必须用喊的。 方野站在车门旁,双手举到嘴边,卯足了力气大喊:“齐意!他们是他们,你是你,用不着觉得一起丢脸!” 齐意歪了歪头,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楚,风挺大的,逆风,也不知道有没有把方野的话传过去。 可是,齐意笑了。 他笑得真心还是假意,方野一眼就知道,他摆摆手,去吧! 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错了没什么大不了,得罪人也没所谓,路选的不对掉头回来就是……我挺你。 方野不是没想过,劝齐意回去,只是话一张口,就被齐意堵住了,别人不挺他,他根本不在乎,但方野不行。 齐意认认真真的给方野解释。 方野听得仔细,心里明白着呢,他觉得好不算,齐意父母觉得好也不算,得他自己觉得好才行。 这叫做尊重。 方野尊重齐意,再也没提过,更何况齐意说过,学习是对他来说是最简单的一件事,他想学自己想学的东西,做真心想做的事。 他不是疯了,他只是较真,不勉强,做自己。 而这些并没错,错的是别人。 齐意靠在座位椅背上,春运人很多,他可能也是幸运,居然抢到了一张票,高铁三个小时的路程,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因为就算想破脑袋,他也想不出父母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这就不是人该做的事。 他们虽然生了他,但真的不是人。 拳头握的紧紧的,手麻,就那样吧,他一点也不想控制自己的愤怒。 只是奇怪的是,他生起气来,反而脸上更平静,旁边坐着一位大姨,大包小包提了很多东西,因为齐意帮她把东西放到了行李架上,转手就塞到他手里两个桔子。 圆滚滚的,颜色格外鲜艳,比齐意买过的任何桔子看着都好看,齐意居然看得出了神。 “吃!甜着呢,我们自己家种的,今天收成不好,遭了虫灾,但你放心啊,”大姨急切的解释着,“这两棵树的果子好,是我给儿子一家留着的,他们最喜欢家里的桔子了,说甜,好吃,比北京的好吃。” 齐意说着谢谢,扒开了桔子,半个直接塞进了嘴里,桔子汁顺着嘴角流下来两滴,他没顾得上擦,鼓着嘴巴说:“甜,真甜。” 大姨乐了,拿着纸巾就擦了擦他的嘴,心满意足的表情:“你这孩子看着就仁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