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挺喜欢方野,他不是不知道。 知道好几年了。 装傻充愣,胡言乱语,保持距离,该用的招数全都用上了,小心翼翼的拒绝着感情,维持着友谊。 他心里很明白,白露是个好女孩,可喜欢这种事,终究靠的是心有感应,他的心像是一块绝缘体,接收不到心动的信号。 没心动,谈什么喜欢。 却毫无廉耻的号召她陪着自己演一场戏,方野站在那里,看着白露进了楼道,传来的上楼梯的脚步声,她们家在三楼,很快的,方野就看见了三楼的声控灯亮了又暗了。 他狠狠的跺了一下脚,抬起手就照了自己的脸扇了一巴掌。 太阳穴嗡嗡的,他觉得疼,可下手却依旧狠毒,这是他该受着的惩罚。 然后,拔腿往回走。 走的慢腾腾的,像要去赴死,站在楼下看着自己家灯光通明,他竟然不敢进去,来回走着圈儿。 电话响了,窗口那个看不真切的人影慢慢的对他说:“你给我立刻上来!” 声音有点暴躁,在拼命压抑着,甚至没等方野回个话,自作主张的就挂了电话。 方野想了想,决定听话,不然,他觉得齐意今天可能会把他灭口。 可就算是冒着灭口的风险,他还是决定把话说清楚。 方野从没那么紧张过,钥匙插了半天居然插不到钥匙孔里,稀里哗啦的声响,让他分外烦躁。 靠! 方野沉着声音骂了一句,挥拳打在了墙上,上次的那个破洞根本没人来修补,现在又大了一点。 门被打开了,齐意站在门口,了了一眼方野,只是一眼,却包含着太多的东西。 最多的是不解,其次是冷静。 齐意走在前面,方野在后面关了门,“过来坐,”齐意轻轻的说着,把方野从医院带回来的药一瓶一瓶的打开,放在他面前,又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把药吃了。” 方野乖巧的不像话,好几粒药一股脑的塞进了嘴里,胡乱的灌了一口水,好不容易咽了下去,嗓子卡得一顿咳嗽。 “你慢点。”齐意又去给方野倒了一杯水,让他喝下去,餐桌上还摊着书本,齐意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又把眼镜戴上了。 看了方野好一会儿,才终于说了话:“好好睡一觉,我就先回去了。” “意哥……”方野猛地站了起来,齐意已经在穿羽绒服了,回头看了看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而他自己什么都没问。 也不想问,心里火烧火燎的,很想打一架,发泄一下这该死的愤怒。 别人都说他冷静,处变不惊,好像没什么能让他紧张的事,可他也是个人,当然会生气,在心里和自己生闷气。 今天的考试挺好的,他特别认真,为了给方野看看自己的能耐,其实也不是显摆,事实就在那儿,毕竟这个小城里,考上d大的也只有他一个人。 心里还惦记着晚上的时候要快一点走,给方野打包热乎乎的小馄饨和肉包子,他念叨好几次了,说特别想吃。 放学是第一个冲出去的,刘滨傻乎乎的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他的东西,不由分说的就塞进他怀里:“野子让我送来的。” 也不等他问一句,扭身就走,齐意在后面跟着,距离并不远,刘滨始终没有回头。 齐意踩着冰摔了一跤,再抬头,刘滨在原地踏步,仿佛特意在等着他一样。 齐意去了方野家,看了那么一出好戏,心里疼的直抽抽,却还是什么都不说。 只是默默的用行动表示自己的不妥协。 他也有血有肉,七情六欲,他从来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要什么,现在也是。 他穿好了衣服,看着方野,等待着他的解释。 他真心的以为他会解释一下的,哪怕只有简单的一句两句。 这样就好。 然而,方野踌躇半天,脸都憋红了,才终于憋出了一句话:“意哥,六千块,我春节前给你。” 齐意斜着眼睛瞪他,好几秒,拎起书包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后面的方野小声的喊着:“意哥,我,现在钱真不够,等我拿到这个月兼职的钱,再凑一凑,就能还上,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赖账。” 齐意没回答,齐意只是气呼呼的往下走,楼道里灯还是坏的,上次绊倒方野的那个破箱子也依然在拐角的位置等着下一个倒霉鬼。 齐意成了那个倒霉鬼,狠狠的被绊了一下,手撑住墙壁才勉强没摔倒,扭过身,狠狠的踢了一脚那个破箱子,好几个土豆滚了出来。 楼下的住户被吵醒,骂骂咧咧的打开门探出头来,齐意毫不示弱的指着他:“这破箱子你家的吧,明天要再不挪走,老子弄死你。” 声音不大,威慑力却十足,男人骂街的话说到了一半,闭了嘴,讪讪的关了门。 齐意大义凛然的走下去,羽绒服的拉链没拉,他懒得管,北风吹了满怀,他也没觉得冷。 愤怒,还有一种说不出缘由的心疼,甚至不敢问问方野到底是为什么,明明前一天还好好的。 好好的睡在一张床上的啊。 齐意伸手抹了一把脸,一片湿润,电话响起的时候,他看都没看就接通了。 林晚在电话那端略带兴奋的喊着:“我天,你终于接电话了,我去找你,明天的高铁,中午到。” “我没空。”齐意直接就挂断了。 走进了他一个星期没回的出租屋,也没什么变化,但他就是觉得冷,浑身打寒颤,洗了个热水澡,还是冷。 卷子做了两个小时,却还是在第一题徘徊,他把笔扔在了桌子上,想了想,拿起了手机,拨通了林晚的号码。 疲惫袭满全身,铺天盖地的,很累,特别累。 还没说出话来,齐意就咳嗽起来,好不容易压抑住了,耳边却传来林晚惊天动地的尖叫。 她说:“瞧吧,我就知道你照顾不好你自己。” “林晚,”齐意轻轻的说,冷静且温和,“别来了,挺远的,这里也很冷,折腾一趟也折腾不出来什么结果的,放过我吧,也放了你自己,好不好。” 林晚扑哧一笑:“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个儿乐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