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叶走到堂屋门外就停下了脚步,甜笑说,“喜喜姐先进屋坐,我去给你烧水喝。” 顾喜喜明知前方摆的是鸿门宴,哪能容顾青叶逃走? 她伸手一把扯住,边说“我不渴,自家人何须客气”,硬拽着顾青叶掀帘进屋。 屋内坐满了人,除了刘氏之外,其余皆是男子。 顾喜喜虽不认得,但原书中也写过顾家亲戚对孤女财产的觊觎。 想来这些人都是顾老三找来的同盟。 她微笑着给自己搬了把凳子坐下,边说,“区区几亩地的租金而已,竟劳烦各位长辈来帮着见证,真是叫我心中不安。” 刘氏瞪了眼顾喜喜,对着自家女儿骂道,“大人们说正事,你个黄毛丫头进来掺和什么?偏要跟那等下作的小娼妇学,忘了自己的本分!” 顾喜喜眸中划过一抹冷笑,这指桑骂槐不要太明显哦。 顾青叶自然也清楚怎么回事,但她当着众人面被亲娘辱骂,着实没脸。 她不敢开口辩驳,只得低头站在那,对顾喜喜的厌恨又多了几分。 顾喜喜似笑非笑开口,“咱们顾家祖祖辈辈都是清白农家,三婶说堂姐私下结识娼妓,这话要是传出去……” “我倒是罢了,顾家其他还没定亲的女儿家可怎么办呢?”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不那么好看了。 坐在炕桌旁的白发老者沉声道,“老三,你这媳妇嘴上没把门的,该管管了。” 顾老三臊的耳根子发红,咬牙答应,“大伯说的是。” 他转头呵斥刘氏,“青叶不成体统,是你这当娘的没教好!还不滚!” 刘氏不情不愿地起身,狠狠剜了喜喜一眼,才拉着自家女儿出去。 顾喜喜打量炕上坐的几人,除了顾老三,刚才说话的是顾大爷,与他相对坐,头发花白的必是顾二爷了。 剩下围坐在边上的,看年龄应该是他们两家的儿子、孙子们。 还有个年轻男子刚才一直站在刘氏身后,定是顾青叶的大哥,顾铁柱。 视线划过时,顾铁柱忽然咧嘴一笑,还猥琐地眨了眨眼。 喜喜一阵恶心,冷着脸垂下眼帘。 静默后,顾大爷还是说话了,“丫头啊,不是大爷爷说你。” “老三可是你亲叔父,闲置不用的地,与其摆着浪费,让他用了又何妨?怎么就闹到非收钱不可的地步?” 语气慈祥,内容却是高高在上的指摘。 顾喜喜隐下一抹冷笑,有些崇拜地问,“听说大爷爷有两亩菜地,种类比别家都多,还能拿去城里卖钱呢。” 菜地是顾大爷一家的宝贝。 他当年从外地弄来菜种子,其中有些是当地没有的品种。 种菜除了自家吃,隔三差五还能摘两担去城里摆摊。 仅凭卖菜一项,就让顾大爷全家过的比同宗其他人都宽裕。 顾大爷果然露出骄傲之色,“那当然。” “咱家的笋瓜、豆角,县城里的人都抢着要!” 顾喜喜一派天真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既然大爷爷都说了亲戚之间不谈钱,以后我想吃就去您家摘。” “哦,我最近还想种菜,大爷爷最好再分我一些种子。” 除了顾大爷一家,屋内其他人纷纷侧目,想笑又不敢太明显。 谁不知道顾大爷的菜外人谁也碰不得? 尤其是菜种子,被顾大爷当做独门秘方,就算是亲戚花钱求购,他也断然不肯。 顾大爷脸色黑如锅底,嘴唇颤抖着憋了片刻,才从牙根里挤出一句话: “胡……胡闹!” 顾喜喜乖巧且疑惑,“嗯?” 顾二爷是个急脾气,见大哥吃瘪,当即粗声粗气地顶上来: “跟她废话作甚?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依祖宗的规矩,一个即将嫁出去的孤女,不能继续照管顾家的土地!” “长辈们心疼她,再凑出一份嫁妆给她,已经够可以了。” 在座的人都有些按捺不住的激动,三十二亩地分到每家也是相当可观了。 顾老三第一个跟着表态,“我同意二叔说的。” 虽然不能如他所愿独占所有田地,但有总比没有好。 更何况…… 让大家治一治这猖狂的丫头,总算大快人心! 顾喜喜看着眼前这帮饿狼般贪婪的人,眼神登时阴沉下来。 这是讲道理不过,要改明抢了? 她正要起身,忽听身后一个低沉男声讥诮道,“本朝律法,地契具名之人为土地主人。” “另有刑律三十四条,强占他人财产,监禁一年,另鞭笞之刑四十。” 顾喜喜扭头看去,慕南钊站在门口,周身被镀上一层光。 他漫步而来,停在顾喜喜身侧,神色淡淡环视众人。 “诸位如此咄咄逼人,是要以身试法么?” 顾家男人们竟被这般四两拨千斤的气度震慑,半晌傻愣着没人说话。 顾喜喜心下暗笑,积攒的怒火倒是消退了不少。 她端正坐姿,说,“我爹生前,已将地契都过到我名下。” “所以田地是我的,不是顾家的,各位空口白牙说的规矩,总不能盖过朝廷定下的律法吧?” 顾二爷气势已经弱了,还要强词夺理,“可你嫁了人,家产都变成外姓,如何对得起你爹,对得起顾家祖宗!” 慕南钊轻嗤一声,“列祖列宗?连宗祠族谱都没有的小门户,恐怕连三代以前叫什么都不知道。” 除了喜喜,所有姓顾的都涨红了脸。 顾喜喜佩服地看了眼慕南钊,他这么杀人诛心,她也不能服输啊。 “各位长辈倒是提醒我了,改明儿我就去衙门给自己立女户。” 顾二爷震惊,“女子立户做一家之主,把你男人当什么了!” 顾喜喜与慕南钊对视,眼神甜蜜,“我与陈方商量好了,他没意见。” 慕南钊自然看出这女子在演戏。 他抬手捋过她鬓边垂下的发丝,眼神缱绻宠溺,“一切由你做主。” 喜喜一阵恶寒,但还要保持微笑,深情对视。 她款款转向顾老三,“明日我照旧帮三叔收麦子,看在亲戚份上,分文不取。” 言尽于此。 慕南钊坦然自若握起喜喜的手,“我们还有事,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