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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老先生告辞以后,江弦一个人在屋里,静静读了一遍脑海中新合成出的。
要谈论中国的“寻根文学”,那就绝对没法错过这篇。
如果说《百年孤独》是将拉丁美洲的百年历史魔幻化的融合进了当中,这篇同样是将中国民间生活魔幻化的融合,每个人、每个场景,都蕴涵着深厚的哲理。
两篇有着许多相似的地方。
譬如,在《百年孤独》里,黄花是堕落和死亡的标志,也是所有灾难的标志。当尔基阿德斯溺水时,他的牙齿被细小的黄花覆盖,当霍塞·阿卡迪奥·布恩蒂亚死去时,整个小镇都沸腾了起来,所有的人都被黄花淹没,所有的人都被困在了外面。
马尔克斯在中大量采用这种“黄”色。
异曲同工的是,江弦脑海的这篇同样也使用了一种“红”色。
为什么会这么相似?
其实说白了,他脑海这篇本质上是对《百年孤独》的一种模仿,只不过模仿的相当精湛。
这也是“寻根文学”的真相。
所谓“寻根文学”,其实也就是国内作家读了《百年孤独》以后,深受震撼和启发,一拍大腿。
“卧槽,原来可以这么写!”
于是乎,一众作家们开始了对马尔克斯以及《百年孤独》的创作进行模仿。
这就是“寻根文学”褪去外衣以后真实的模样。
江弦敢为天下先的提出“寻根文学”,他当然也比这个年代的任何人都更了解“寻根文学”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
说是“寻根”,其实仍是模仿西方在用的那一套。
不过在模仿前,先用一种民族化的包装,较为含蓄的来表达这种正在形成的现代意识。
毕竟这会儿意识形态敏感。
直接说我们学西方那一套。
那是开资本主义玩笑!
踩这种雷区,分分钟雷军开小米su7把你闯死。
所以“寻根文学”并不是向传统文化复归,只是为西方现代文化寻找一个较为有利的接受场。
不过不可否认,这场文学思潮正如“伤痕文学”“反思文学”一样,有局限性,但不可否认它推动了中国文学的发展,并促使一大批堪称经典的著作诞生。
话说回来,《百年孤独》这篇确实伟大。
即便是对它进行模仿,也足够能模仿出一些极其优秀的作品了。
这和几十年后模仿《斗破》能模仿出一大堆网文一个道理。
嗯,姑且就先这么理解吧。
所以江弦脑海的这篇,即便套用了拉美文学,套用了家族叙事和魔幻主义的样板,也不可否认其极高的艺术价值和文学地位。
不只是国内,即便在世界范围内,也是流传度极高的一篇。
徐中玉回去后给几位同仁又看了一遍江弦这篇文章,可以说一石激起千层浪。
“好啊!好一个寻根文学!”
“精彩!精彩!”
“才这么年轻,居然就有这么独到的理解!”
“咱们这些纸上谈兵的,比不上人家这个身体力行的!”
徐中玉仍是不死心,又来找了一趟江弦,想要他加入理论研究学会,结果又一次遭到了江弦的拒绝。
饶是徐中玉,也有点儿怀疑人生。
我们理论研究学会是多不堪入目的组织吗?
怎么请你个江弦比请诸葛亮都难?
话说回来,稿子不能白写,《文艺理论研究》能开出的稿酬在江弦看来虽然不多,但也是一定要拿到手的。
“我们肯定按照千字10元的名家标准给你算稿酬,不过你这篇稿子字数不多,也就20多块。”徐中玉说。
江弦有点儿嫌弃。
20多块,才别人半个多月工资。
太少了!
不够他吃一顿全聚德的。
不过一想到,他的这篇《回到民族传统,回到现实语言》如果能在《文艺理论研究》上发表,那以后文艺理论领域可就要多他这么一号人物了。
别的不说,就“提出寻根文学”这么一项事迹就够被收录进某度百科的。
“怎么样,新有想法了么?”徐中玉笑着问。
他没抱太大期待,毕竟江弦上一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才刚发表不久,作家写作又不是下蛋,哪有那么快就写出下一篇的。
“姑且有一个想法,刚写了个开头。”江弦说。
“嗯,你先慢慢想,给自己一段整理思路的时间.嗯?你已经写好开头了?”徐中玉一脸惊诧的看向江弦。
“刚写一小段,还在构思。”
“写什么的?”
徐中玉和他打听,“我是江苏人,你那篇《外婆桥》我读过,你用的文字我很喜欢,写的相当的有味道,我都怀疑你究竟是不是京城人,怎么会把上海写的那么逼真。”
“还是有很多地方比较粗糙。”江弦自谦说。
徐中玉也没纠结这个问题,“下一篇也写上海?”
“这次不写南方了,这回写写北方。”
徐中玉听了又觉得诧异。
“你还这么年轻,是怎么写出这么多地方的?有些东西是书上看不来的。”
“书上看不来,不过我以前去过,下乡插队的时候去过挺多地方的。”江弦解释说。
他也不怕徐中玉怀疑,因为他是真去过。
70年代初的那会儿,原身和芒克也就是姜世伟,俩人在白洋淀插队,耐不住寂寞,一块儿扒火车去了挺多地方。
那时候俩人都没钱,连饭都吃不起,天天都挨着饿,但是说一个地方,就不顾一切,往火车上一扒直接就去,也不用考虑什么彩礼钱、房贷、车贷之类的。
“读万卷书,终究不如行万里路。”徐中玉感叹一声,“你的那些阅历,就是支撑你写作的基础,你现在拥有的高度,不是凭空而来的。”
“您客气了。”
“这是实话。”
徐中玉摆摆手,“你这开头,方不方便拿给我看一下子?”
“《文艺理论研究》还能发?”
“这个我们倒是不发。”
徐中玉笑笑,“我不过是很好奇,你这部秉承着‘寻根文学’思路的会怎么写。”
对于任何人来说,命题写作都是很难的。
写作需要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然而命题写作这种先给你一个框架而后再让你写的方式,就会把这种想象力限制住。
因而很难有作家写好这种命题写作。
这需要在极小的空间里爆发出极强的文字底蕴。
然而这对江弦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系统帮他解决了这个困境。
“之前无意识的用过寻根文学的写法,现在写起来这个,倒是不用摸索着来写了。”江弦把刚写了几页的手稿拿出来。
徐中玉往沙发上一靠,全神贯注的阅读起江弦这篇的开头。
见此情形,江弦便扭过头去做饭。
家里多一张嘴吃饭,就要多出一个人的粮票,不过粮票这种东西江弦屯的很多,之前换侨汇券给他配了3吨多的粮票,到现在还没吃完。
多亏银行给他开了绿色通道,让他自己填写日期,不然现在就是一堆废纸,只剩下一些收藏的价值。
不过普通粮票收藏价值不高,大部分只值几毛钱,基本没人要,比较值钱的是样票,会在票面上写两个红色的汉字——“样票”,还有纸质包装,除非鉴宝直播上有大佬愿意展示,不然普通人一辈子都见不到这种玩意。
饭基本都是现成的,江弦简单一收拾,拌了个芥末堆儿,也就两三分钟。
完事以后他过去喊徐中玉。
“徐老师,徐老师,吃饭了!”
徐中玉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面前的稿子里,彻底融入在这篇当中的世界,江弦喊了他好几声才给他叫回神。
他痴愣愣,像是刚睡醒一样,坐在沙发上,对周围的一切疏离了几秒,目光才重新变得集中。
“好!很好!你得这篇,每一个文字都沉甸甸的,这真好。”
“才只写了一个开头。”江弦轻笑说。
“我知道,可是这篇的生命力已经在这几页展现出来了。”
徐中玉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激动之中又满是庄严和笃定,充分体现了他对这篇开头的认可。
“我看的出来,这和《外婆桥》的文字迥然不同,你的风格转变太快了,这说明你的文字功夫够深!”
徐中玉作为一名中文系的教授,对江弦的文字功底给予了肯定。
此刻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对后面的内容感到一阵好奇,才只是读了几页,便已沉溺在那股澎湃的生命力之中。
江弦这篇在开头几页所展露出的内容,让他有种窥见了无比瑰丽的虚幻世界一角的感觉。
这种滋味,有些雷同于阅读茅公的《子夜》。
“先吃饭,先吃饭。”
两个男人一块儿在江弦家里简单吃上了晚饭。
京城的春天,正是吃香椿的好时候,江弦拿来简单拌了个豆腐,已经吃了好几顿还没吃掉。
也不怕坏,毕竟他们家有冰箱这种东西,可以保鲜。
徐中玉吃的心不在焉,一个劲儿的和江弦聊着他这篇的内容。
等吃饱饭,他从兜里掏出几张粮票给他,“江弦,这段时间在你家吃了好几顿饭,这粮票你收着。”
“徐老师,你这是干嘛。”
江弦推辞起来,“加一副筷子的事儿,用不着。”
“拿着吧。”
徐中玉坚持说,“说不定哪天我还要再过来,再看看你这份稿子。”
“.”
听徐中玉说这样的话,江弦赶紧把粮票揣进了兜里,心里琢磨,后面几天的饭是不是等徐中玉来过了再做。
“这篇你打算写多长?”徐中玉问。
“在我的构想里,至少是个中篇。”
听到江弦的话,徐中玉叹了口气,“我过几天就要回上海了,应该看不到你这篇完稿了。”
说着,他话锋一转。
“不过我有预感,你这篇如果发出,一定又是一部轰动整个文学界的巨作。”
徐中玉从事文学工作这么多年,专业素养丝毫不亚于一名文学期刊的老编辑,在以往面对作者的时候,他很少会把话说的这么满,对一部作品极尽赞美,更何况江弦这篇才刚有了个开头而已,凤头猪肚豹尾,江弦这篇充其量只有个凤头。
但对于徐中玉来说,一方面《外婆桥》中江弦所展露的文笔让他对江弦完全的信任,另一方面,他难以抑制自己对这个开头的欣赏和推崇。
对于“寻根文学”这个题材,江弦就像是高超的医生一样,手术刀把握的相当精准。
这篇的开头,写的如《百年孤独》一样,实现了幻想和现实的结合,不过江弦在继承马尔克斯思想的同时,又进行了自己的创造。
接下来几天,江弦继续抄写脑海中那部“寻根文学”代表作,一篇魔幻现实主义巨著。
其实符合江弦要求的还有一部。
他向系统输入指令的时候,挺担心系统将这篇派发给他
——《白鹿原》
陈忠实历时六年、呕心沥血、辞职在家、连孩子的学费都交不起,一个人缩在破落小院儿,潜心创作出的压棺巨著。
这部把陈忠实都给掏空了。
开头即借鉴马尔克斯《百年孤独》的典型:“白嘉轩后来引以为豪的是一生里娶过七房女人”。
在“寻根文学”的思潮中,很多中国作家都模仿《百年孤独》,但最终只是学会了那个著名的开头。
《白鹿原》的写作却是真正渗透到了骨子里,在中国的传统和历史土壤中扎下了根。
不过陈忠实宣称,相比于《百年孤独》,影响他更深的是另一部“寻根”的拉美长篇《王国》。
这天,江弦一如往常的准备着稿子,葛尤找上他的家门。
“你咋来了?”
“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葛尤慌慌张张,怀里揣着一册杂志。
“啥事儿?”江弦奇怪。
葛尤没有回答,从怀里掏出一份杂志递给他。
“江兄,你看看这个。”
“什么东西?”
江弦满脸奇怪,取来一看:
《读者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