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顺帝刘保在看到那一段废太子的内容时,陷入了沉默。 虽然他对于自己那个父亲确实有所判断,也有所不满,甚至清楚其不仅对自己这个儿子不够合格、连对天下江山也不够合格,简而言之,并非一个明君。 而他废掉自己这个太子,当然有阎皇后一党和皇帝乳母王氏一党——不仅有官员,亦有宫中内侍宫女——的精心挑拨,可他本人在当时也确实对自己早就存下了不满。 不只是因为自己不讨他欢心,还是因为自己这个太子是被和熹皇后所立…… 但到底,作为人子,是不能妄言父亲的作为的,更何况是君父。 那些大臣们也都心里有数,懂得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 只不过看到这些内容的天下百姓,大约就不太在乎这些潜规则了,也不知大汉皇室的名誉是否会因此再度遭受打击。 刘保有信心在自己在位时,控制好中央朝廷,处理好朝臣、世家、宦官、外戚的问题,不让大汉继续倾颓;甚至,他还想要努力一把,试试看能否把大汉从衰退的道路上拉回来一点。 但是自己的寿数几何呢? 如果大汉、东汉真的尽皆幼主,那么自己是否也已经不剩多少时间了? 可如今,他还没有皇子,更不要说太子。 要提前选拔宗室子吗?但若是自己日后又拥有皇子呢?等到自己驾崩之时,若没有皇子,那当然是择一宗室子;若是皇子年长,也无所谓宗室子;可万一自己的儿子年幼、又有曾经被培养过的宗室子…… - “废太子了?还是十岁的太子?”有百姓震惊,“而且还是皇帝唯一的儿子?” 太子,还是唯一的儿子啊! 只有一个儿子,你嚯嚯什么?皇后不待见这个太子大家都能够理解,毕竟不是她亲生的,但是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做? 十岁的太子,然后有人说他与人联合要弑父自立,皇帝还真的相信了? 若是太子年长,哪怕是十五岁,说他想要弑父想要自立,那还算说得过去;可是年仅十岁……太子就算继位了,他能亲政吗? “虽然太子肯定和咱们家这些什么也不懂的小儿不一样,可到底不过十岁的年纪,皇帝怎么就真的信了这个罪名,还把自己唯一的儿子废了?”旁边的人同样大感不解。 难道是他们见识太少,还是说他们和皇家完全不同,所以才不能理解? 皇后在这件事情上,当然是纯粹的恶人,是只图私利之辈,乳母王氏同样是恶人,是祸乱朝纲、影响天下的家伙。 ——但是皇帝为什么会相信? 有人嗤笑:“这能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皇帝本人也不喜欢这个太子呗,他估摸着也不太想让太子继续当下去了。” 然后阎皇后和乳母给了他这么一个太子的罪名,他当然是顺水推舟地相信了啊。 “怎么会,那不是皇帝唯一的儿子吗?”旁人还是不敢相信,觉得这人说的话好像有理,但是又不合常理。 “唯一的儿子就不能不喜欢吗?”那人继续冷笑,“谁跟你们说唯一的儿子就必然受父母喜爱了?” “可他没有别的儿子,只有这一个,要传承家业啊……”旁听的人已经开始动摇,但到底这个观点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冲击,一时半刻还是难以转过弯来。 【汉顺帝虽然封赏了这些有功之人,但是在他在位期间,对于宦官并没有放任,对于外戚也没有放任,而是全部加以抑制,可以说是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东汉这些年以来的政治生态。】 【同时,汉顺帝有眼光也有手段,推动了一系列的改革和发展,并且整顿吏治、处理贪腐,算是让东汉有了那么点中兴的迹象。】 【是的,东汉有中兴了,但只有一点。】 【毕竟汉顺帝也死的非常早,驾崩时不过三十岁。】 【而当时的汉顺帝只有一个儿子,被立为了太子,但时年不过两岁。就在这一年,汉顺帝驾崩,太子即位,年两岁,是为汉冲帝,由梁太后——顺烈皇后摄政。】 “完了……”刘秀以手扶额,已经完全能够猜到接下来的发展。 皇帝英年早逝,新帝年幼,太后摄政是必然结果,而太后一旦摄政,就不可能脱离自己的家族,那么外戚就会再度坐大,宦官也可能趁势发展; 然后朝堂上由于外戚势大,不管是真的心中觉得此举有错、还是由于外戚发展导致自己家族利益受损,总归会出现大量的朝臣反对外戚,与外戚和支持外戚的朝臣开始争斗; 至于宫中的宦官,有选择效忠太后的,就必然有选择效忠皇帝的,双方展开斗争,最后不管哪一方获胜,站在这一方的宦官的势力也定然会随之增长…… 然后呢,然后再来一次皇帝英年早逝…… 所以他大汉的皇室到底是遭了什么诅咒,还是说有罪于上苍?不然怎么就能这样代代早亡,而且代代要不无子、要不子嗣年幼? ——皇帝早亡,但若是三十岁驾崩,那也不一定会导致继任之君年幼。要是皇帝十五六七岁有了儿子,并且立住了,那等到皇帝驾崩的时候,这个太子至少也有十三岁了吧? 十三岁,努力一下,也就能亲政了。 哦,等等,说起来子嗣站住这件事情,新帝如今才不过两岁,这么小的孩子,夭折的风险很大啊。 ……新君不会直接没两年就夭折了吧? 那这皇位怎么办,太后再从宗室中选择一个? 虽然大汉的宗室不少,可从宗室中选人向来都是最后的选择,不仅是因为血缘父母,还因为教育和思想。 刘秀怀揣着深深的忧愁,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梁太后?梁家……”他疯狂搜索自己的开国功臣中,有没有姓梁的将领,“难道是梁统的后人?” 梁统,与窦融一同归顺自己,后来还随同自己一同去击败隗嚣,虽然并非最顶尖的那一撮人,但也封侯了,且此人在律法上颇有一番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