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人满为患,我戴着手套和口罩来到指定病房,小小的房间里挤满了住院的婴幼儿,哭闹声充斥在耳边,彭昶抱着我儿子哄睡,婶娘抱着另一个,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两人都没做防护。 我说,“婶娘,昶哥。” 他们向我看来,两人皆是一惊,下一秒便又是一喜,抱着孩子上前,“微儿,你回来了。” 几个月不见,我那瘦小的双胞胎儿子被婶娘喂成了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大腿都有我胳膊粗了,我仔细看了许久,全然看不出来谁是谁。 由于我身形瘦小,怀他们的时候吃不下东西,两个孩子在我肚子里也偏小,出生的时候两个小家伙像是脱了毛的小猴子似得,精瘦精瘦的。 那些亲戚说好听点,就总说我生了俩大胖小子,其实一点也不胖。 这下子,倒真是胖起来了。 只是熟睡的孩子眉眼之间跟那个人一模一样了,有心人一瞧,便知十有八九,只是不敢拆穿罢了。 我看着孩子,迟迟没有接过。 既陌生又抗拒,多看孩子一眼,便是对纪凌修的一种背叛。 可母性的怜悯使我伫立在原地,挪不开步子。内心一片柔软的凄苦挣扎…… “都睡了。”不知情的婶娘将孩子递给我,喜道:“可好养活了,就是不好带,俩小子生龙活虎!屁股蛋子都快比我的大了!见人就喊妈妈……” 我的心被温柔的疼痛撞击了一下,轻轻接过婶娘怀里的孩子,仔细查看,又看向彭昶怀里的孩子。 指尖摸过怀中孩子的小手,仔细观察,“这是拏云。” 拏云的小手掌心有痣,随我。 “是是是,就是拏云。”婶娘笑着说,“别看拏云小点儿,可厉害了,总抢哥哥手里的东西,星野性子稳重些。” 我取下手套,摸着孩子的额头,退烧了。 随后将拏云交给婶娘,抱起彭昶怀里的星野,“星野还没退烧。” “高热总反复。”彭昶眼里布着血丝,“星野胃口不行,不好好吃饭。” 我心疼地看着他,“昶哥,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迟疑片刻,我说,“小方也回来了,你们聚聚。” 他说,“我最近被人盯上了,不方便。” “什么时候开始的。” “纪……先生出事后,我好像就被人盯上了。但我不清楚到底哪个环节出了纰漏,我很小心的。” “打听的事情多了,总有人脸熟你,有心人若是想查,也是查得出来的。”我说。 “眼下,怎么办。” “那便罢了,你抱着这两个孩子到处跑,该盯上的,便也甩不掉了。”我说,“瞒不住了,无妨,就当你是我哥,是我朋友,我朋友那么多,偶尔有朋友帮我办点事,委实寻常。” “只要没被他们查出吃牢饭的东西,就不要紧。”我沉思,“你放个长假吧,正大光明经营你的镖局,做正当营生,就没事。” 纪凌修活着的时候,该善后的都已经善后了,不会让彭昶留下把柄。所以宁乾洲就算要查,也是从纪凌修死后,察觉到彭昶踪迹的,这之后,彭昶并没做吃牢饭的事情。 所以,他光明正大做生意,偶尔以朋友身份帮我点小忙,不至于有触及宁乾洲底线的重大嫌疑。毕竟我朋友那么多,宁乾洲不可能一个一个杀。 正经朋友,他摸摸底,没什么特殊地方,便会弃了这条线。 “既然你暴露了,小方可能也暴露了。”我哄着孩子,低声,“应该是顺着小方查到你的,估计小方哪一次找你的时候,被盯梢的发现了。” “所以……”我轻声,“你们两个的工作都暂停,光明正大交往。我身边梳头小妹跟我朋友谈恋爱,谁管得着呢?先这番掩人耳目一阵子,就当掩盖私底下那些事吧,你跟小方多谈恋爱,多过小日子,再看情况。” 我看着彭昶,“不用躲躲藏藏了,反而增加嫌疑。宁乾洲多疑,越是鬼鬼祟祟,他的注意力越是会被你吸引。” “是那么回事。”彭昶看着我,淡笑,“你,成熟不少。” “我看起来显老了吗?” “思想。”他说,“你有自己的想法了,倒也有理。” 他比我大一些,小时候我喜欢偷摘他家院子里黄澄澄的柿子吃,每次都被他发现,揍我好几回。他爸是好人,看我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就总端着一簸箕柿子去我家赔罪,还把一棵结大柿子的树移植到我家院子里。 一来一往便熟识了,看见他家镖局快倒闭了,我慷慨借钱给他家渡过难关,若不是他爸会做人,我跟彭昶估计八竿子打不着。 这些年,他真的跟我比亲兄妹还亲。 说话间,院长带着几个医护人员走进来,像是搞慰问,跟我寒暄。 医护给孩子们做检查。 院长请我去办公室聚聚,“多少年没见了,施医生,你走了,我们医院可缺了顶梁柱了,走,去我办公室坐坐!” “陈院长,您才是平京医疗体系里的顶梁柱。”我略显生疏的客套,态度倒是亲热,笑说,“我一个小员儿可没那么重要,跟着张教授学习,还没出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