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忽冷忽热的态度,真是十分善变的女人啊! 云棠珺仰起头看天,心道自打来了这里,时刻有一种身不由己的荒诞感,也不知要被折磨到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尽头。 他是真的非常心累。 “知道了,这个才是你的真心话吧。” “分明是你听不得好话,”谌惊鸿气呼呼地努了努嘴,美女哪怕是故意搞怪,也是娇憨动人的少女情态,“老师这分明是在用力鼓励你诶,不会满怀感激地接受吗?” 云棠珺望尽了她偷偷藏在眼底的狡黠,不由得冷然嗤笑一声。 他惯常如同咸鱼一般,躺平是日常的座右铭,没事也爱嬉皮笑脸,冷脸的时候其实不多。 尤其对方还是个这样一个长相绝美的女子。 如此,实在由于对方过于咄咄逼人——借由这些问题,他在奋力寻求答案的同时,她也在疯狂刺探他的内心。 这正好是云棠珺最受不了的地方。 别看是由他提出了一堆问题,貌似掌握了主动权,其实心里做出的的那些推测,她都能通过她的能力不动声色但又毫无成本地获悉。 可若是一直畏葸不前,不主动出击,你以为就逃得过这样窥探心灵的审视么? 要知道,在这个“镜子”的世界里,只要是她想知道的心声,就什么都瞒不过她。 进也难,退也难,简直是一个无解的bug! 云棠珺自然听懂了谌惊鸿这些话里的意思,知她宣布言尽于此,不愿意再透露更多,也就不再继续陪她绕弯子了:“不要整那些没用的,谌老师到底想要干什么,请直说。” 谌惊鸿感受到了他的不悦,眼珠子飞快一转,毫不犹豫转换了话题——虽然从实际效果上看,还不如不转换的好:“你在那样的家庭长大,竟然还能有此成绩,也是难得!我这不是看得起你么,怎么还变成了只气鼓鼓的小青蛙呢?” 可这话说得很是冒犯,尤其作为教师,简直是当面犯了非议学生家人的大忌讳。 因此云棠珺的面色变得更加冷漠了,他端正了眼神,认真凝视地红衣女子皎月一般娇美的面容,难得不客气地径直出言反驳:“那样的家庭是什么家庭?你什么意思?” 谌惊鸿目光翩跹,视线如同振翅的蝴蝶一般,悠然停在他的脸上,雍容的笑容勾起了一段醉人的涟漪:“资料显示,你是由养父母带大的,亲生父母却是不详。” “养父母怎么啦?”这是云棠珺从小到大最不愿意听到、但是时不时就会被拿出来摆到台面上的议题,他蓦地皱起了眉,瞳孔锁紧,全身皆进入到防御状态,像极了一只受伤之后随时准备发动反击的小兽,“难道在谌老师的心目中,养父母不配当父母吗?” 谌惊鸿用白玉般的手背斜斜地撑着一侧的脸颊,又慵懒地打了一个哈欠,面对对方如此显而易见的敌意,反而换上了一股子听起来特别不正常的不在乎的语气:“我可从来没有这么说过!只是,生养生养,缺了生只有养,总是不如亲生父母来得那么亲近吧?” 这样的态度该是有违常理,云棠珺不是不惊讶,但还是摆不出什么好脸色,他漠然嗤笑一声,眉宇间尽是不屑:“谁说的?那是你认为的,我不要求你改变你的想法,但是请不要将那些想法强行灌输给我!” “哇!真是有够掷地有声的!但愿你从此往后都能有这么好的精神头!” 谌惊鸿捂上嘴,小小地惊呼了一声,又虚虚地拍了拍手掌,假模假样地发出了阴阳怪气的赞叹,语调可谓是百转千回。 “看起来,你同养父母的关系好像处得还不错,真是……令人羡慕的小可怜呢!” 她的言下之意很是直白。 同养父母的关系再好又如何? 还不是一个为亲生父母无情抛弃的悲哀小可怜? 生而为人,从诞生伊始,就面临了来自至亲之人的果断舍弃。 所以说,你有什么好值得骄傲的? 只不过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小野种罢了。 女人的大红裙子像是火焰一样熊熊燃烧,烧红了所有人的眼底里的悲哀。 跟我一样。 ** 云棠珺很聪明,其实他一下子就听懂了。 她做的事,是在试图激怒他。 她需要从他的怒意中获取她想要的……测评数据? 因此,从理性的角度而言,他都必须要尽量压制住心中那动荡不安的怒火。 只从对话当中捡其中对自己有用的作答。 从而让对方无功而返,知难而退。 故而他暗暗咬牙,拼命地给自己洗脑。 不要紧的,这种际遇,远不是第一次,早就习以为常了…… 但是人,真的能够无论什么境遇下都做到百分之百的理性么? 云棠珺并不敢做出这样的保证。 尤其是在这样的言语交锋中,他不只没有稳住心头的火气,甚至没好气也不是很顾及后果地直接开了麦。 “不好意思啊,他们只养了我,你羡慕也没有用。” 云棠珺的这话说得冷漠,还有些阴阳怪气,致使他们之间原本就十足不友善的气氛陡然变得更加剑拔弩张。 对面的谌惊鸿怔忪了一瞬,眼中闪过一瞬浓郁的悲哀,却依然不慌不忙地保持了柔柔美美的笑容,突然抬起手,眼也不眨地掰下了身旁一处多面镜形成的尖锐棱角。 咔——嚓。 诡异镜面空间的空气中发出了玻璃被折断的声音。 那声音快速而又尖锐,像是有带刺的东西在耳膜上迅速划过的刺痛感。 再由着各种镜面加强震荡的声波,层层叠叠地传开了去。 刺得人头皮发麻。 只是看谌惊鸿眼下如此干脆利落的姿态,这样的动作,她该是做得颇为熟练了。 声音也不能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为什么没有用?”谌惊鸿微微垂眸,好似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只棱角,可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那些话,却比棱角还要尖锐刺耳,“因为他们,你的养父养母,都已经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