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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挽衣问的很认真,因为担心。
这一路上,她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看上去始终在走神,就是因为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却怎么也想不出来一个答案。
她所能想到的只有今天自己要是依旧在闭关,不曾离开房间,听着雨声沉沉睡上一觉后的那个未来。
——顾濯最终忍无可忍,愤而动手教训那群白痴,结果正中下怀,被酒楼上那两位官员出手阻拦,甚至是直接欺辱打压,再把他请回衙门里,用各种手段消磨意志,直到他心神衰竭,心气全无,或许连参加夏祭的资格都给剥夺了。
那些权贵们必然做得出这样的事情。
只是稍微想到这样一个未来,林挽衣便无法控制地生出怒气,越发觉得这群人真的该死。
“我在等。”
顾濯想了想,觉得这没什么好隐瞒的,说道:“等雨变大,等雷开始落下。”
林挽衣微微一怔,心想这话说的也太莫名其妙了,听着就跟唱歌似的。
但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选择相信,问道:“然后呢?”
顾濯说道:“狂风暴雨不停,天上还在打雷,他们不见得有心情顶着这个天气继续骂下去,就算真的坚持要骂,不怕被雷当场劈死……”
话到此处,他突然陷入了沉默,似乎是在想象那种画面。
林挽衣好奇了起来,说道:“那你会怎么做?”
顾濯诚实说道:“那我会给他鼓掌。”
林挽衣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顾濯好生奇怪地看着她,理所当然反问道:“真到了那個时候,大雨滂沱,风声轰鸣,时不时还下一道雷,他们真要顶着这个天气,连雷劈都不怕,非要站在街上骂我,这难道不是一种大毅力吗?”
林挽衣心想这话真的好有道理,但为何听上去就那么的奇怪呢?
她叹了口气,心里莫名地轻松了许多,唇角微微翘起,莞尔一笑说道:“可现在雨没下大,风也没轰隆隆的,雷就更别提了,连一声响都听不到诶~”
顾濯想也不想说道:“因为你来了。”
林挽衣啧啧作笑,不信的很明显。
不知为何,随着她这满是促狭意味的笑声响起,湖畔的风莫名变大了些,天上的云又聚在了一起,洒落一片阴影,似乎是要下雨了?
她抬头望向天空,想了想,担心问道:“不会是待会儿咱俩遭雷劈吧?”
顾濯认真说道:“当然不会。”
“那就好。”
风吹花落,林挽衣转身望向顾濯,长裙翩然似舞。
她敛去笑意,认真说道:“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不要再莫名其妙地指望着什么天打五雷轰了,直接来找我可以吗?”
顾濯心想这哪里莫名其妙了?
林挽衣继续说道:“有些时候可能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但我至少可以和你一起挨骂。”
顾濯有些无语,说道:“今天过后,整个神都谁还敢骂你?”
林挽衣微微一怔,本该严肃至极的面容略微泛起尴尬的红,支吾着说道:“好像是的,那这句话有点儿蠢,你当我没说过好了……但这个意思你得明白,既然我们是朋友,理应守望相助,我也相信我遇到这种麻烦的时候,你会站在我身边。”
顾濯说道:“当然。”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没有再谈论过这些事情,开始了真正的闲聊。
聊过往,聊现在,聊历史上的故事,聊身在其中的青春旅途。
因为如今的他们仍自年轻,尚未走到那深夜对饮苦酒,听杯子把梦都撞破碎的悲凉年华。
直至暮色隐约浮现,烧了几片云,林挽衣听完了顾濯这些天的见闻,这场谈话才走到了最后。
两人即将道别,林家的马车等候已久。
“对了。”
林挽衣忽然想起一件事,墨眉微蹙,说道:“过些天我要去参加一场什么宴会,好像是一个叫宋什么的人举办的,今天我过来找你,就是想着和你说这件事,希望到时候能有个朋友陪陪……”
顾濯没有说话。
林挽衣看了他一眼,没好气说道:“我没打算让你赴宴,就是心里稍微有些难受,毕竟到时候我肯定要被麻烦死,现在和你说,就是为了让伱心生愧疚。”
顾濯想了想那个画面,有些同情她,说道:“辛苦了。”
林挽衣有些不舍,但想着此刻有人在看自己,于是表现得格外克制。
她沉默片刻,缓声说道:“那再见了。”
说完这句话后,林挽衣挥手道别,就此提起裙摆登上马车。
顾濯静静看着那辆马车远去,消失在视线的尽头,这才收回目光。
就在这时,云层中忽然浮现出一缕苍白。
那是宛如枯枝般的雷电。
雷声随之而来,是轻微的轰鸣。
不知为何,这道雷声听上去……好像充满了委屈的味道?
……
……
皇城深处,御书房。
娘娘把笔轻轻搁在笔架上,端起热茶饮了一口,宁静心神。
然后,她的视线落在两位在旁等候已久的公公身上,神情漠然说道:“今天是怎么回事?”
是的,那只直入皇城的苍鹰为她带来了当时场间的全部变故描述,但她那时正在处理一件真正的要事,只是简单扫了一眼那份情报,便让曹公公赶去处理,直至此时才再次过问。
曹公公往前一步,将自己的徒弟所总结的内容认真复述了一遍。
娘娘沉默片刻,说道:“所以挽衣今天之所以出现在那里遭人辱骂,归根结底就是一次机缘巧合,或者说是因为我让她出门散心?”
没有人敢接这句话。
哪怕事实貌似的确如此。
房间内一片安静。
娘娘不在乎,转而问道:“顾濯此人如何?”
曹公公低头说道:“天资超然,行事果断之余底线拿捏的恰到好处。”
话中所指,自然是顾濯向那群少年拔剑,斩出一个满街鲜血却又无人身死的结果。
娘娘回忆片刻,说道:“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他要争夏祭第一?”
“是的。”
曹公公认真说道:“今日我仔细看过此人,他的境界十分踏实,剑招与真元运转极为流畅,长洲书院近些年虽日渐衰落,但传承并未断绝,他兴许还修成了些压箱底的手段,无垢僧和那位道门天女不见得是他的对手,他确实有很大可能是今次夏祭第一。”
娘娘静静听完这番话,想着今日的那件大事,忽然说道:“可惜了。”
殿内气氛骤静,寒意弥漫散开。
以这位娘娘的性情,极少会说可惜二字,此刻忽然说了,那代表着什么?
难道那位少年因为和林挽衣走得实在太近,让她心生不喜了吗?
“你们想多了。”
娘娘知道他们的心思,轻笑出声,随意说道:“我岂会连一个小孩子都容不下?”
曹公公赔笑说道:“娘娘自然大度。”
娘娘敛去笑意,平静说道:“我只是觉得像他这样的人,哪怕拼尽全力也只能在这次夏祭拿个第二名,稍微有些可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