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大夫爷孙俩正说着话呢,这边歪脖子翻译官疼得“嗷——”一声,就叫唤上了。 毕竟鸡鸣五更香再能把人迷晕乎了,可毕竟不是麻醉药,割蛋蛋这么疼,歪脖子翻译官睡得再实诚,那是也得疼醒过来的。 可他这一叫唤不得了,把东林吓得一激灵,这要是喊声把外头的日本鬼子给惊动了,到时候可就不好收场了。 于是想都没想,随手抄起来床边小柜子上的花瓶,只听得“嘭——”一声,把歪脖子翻译官后脑勺给砸得哗哗淌血。 歪脖子翻译官“哽”一声,好一阵抽搐,没多大会儿,腿一伸,没动静了。 郎大夫爷孙俩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哆哆嗦嗦地等了好半天。 东林才乍着胆子,伸手到歪脖子翻译官鼻子底下一探。 半天转过身来,带着哭腔对郎大夫说道: “哎呀妈呀,这人咋就这么脆皮呢,你说我也没使劲儿啊,咋就让我给砸死了呢! 爷呀,你说咱俩咋就这么倒霉呢。 在陈家磨坊待了那老些年,咱啥也没经历过呀,一直都好模好样,太太平平的。 可就出来这才几天呢,咱爷俩一下子就都成了杀人犯了。 你杀一个日本鬼子,我杀一个翻译官,这这,这咱爷俩杀人都杀得那啥,还挺平均的哈。” 郎大夫看着东林,现在他也想大哭一场: “大孙子呀,可不是咋地,咱爷俩这估摸着是搁那嘎达犯太岁,流年不利呀。 咋就都他妈的成了杀人犯了呢! 虽然说杀的这俩人,倒也都不是好人,可这也是杀人呢。 咱可是本本分分、再老实不过的庄稼人呢,做梦都没想到咱爷俩还能干杀人这勾当啊。 这,这外头可太他妈的可怕了,太不好混了。 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掉坑里去了。 不然,咱爷俩还是回陈家磨坊老实待着吧。 大不了,咱们把从这里得的这些好东西,给陈秀秀进个贡,让她大人有大量,就别计较我帮孟三丫骗她们家的事儿了。 只要她肯饶过咱们家,以后让我干啥都行。 哪怕让我给她当牛做马,我都心甘情愿,绝对没有二话。” 实在是在外头这几天,过得太惊心动魄了。 把爷俩都吓屁了。 谁能想到外头这么可怕呀。 要说郎大夫年轻那会儿,也是在外头混过的人,以前也没这么乱呢。 只能说不是我不行,实在是世道变化快,赶不上趟啊。 东林看他爷都打了退堂鼓了,也跟着哭唧唧地附和道: “嗯呢呗,咱爷俩从这里逃出去以后,就赶紧回陈家磨坊吧,可不在外头混了。 像咱们爷俩这老实人,在外头是真玩不转,吃不开呀! 不是咱心眼少,实在是外头人玩儿得比咱们花呀,咱玩儿不过他们呢。 咱老实,咱就净吃亏了!” 这孩子也是在外头待得够够的了,前几天过得倒是风平浪静,只是吃不好睡不好,过得跟乞丐差不多。 可今天被抓到日本鬼子兵营来,这过得太刺激了,好几次险死还生。 这估摸着就是老人们常说的,在家千日好,出门时刻难。 以后可说啥也不跟他爷出来乱闯了,就在陈家磨坊老实待着吧。 俩人打定主意了,就要走。 可临走之前,必须得把歪脖子翻译官这儿的好东西拿一拿,毕竟,他们爷俩回去还得给陈秀秀上供呢。 想求人家饶过他们,不能空手去吧,得走人情啊。 郎大夫一想到回去还得大出血,搜罗东西的时候,就特别卖力。 那家伙地,撅腰凹腚地把整个屋里,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就差挖地三尺了。 歪脖子翻译官那点东西,都让他给倒腾出来了。 倒也还真有点好东西,但是不多。 毕竟歪脖子翻译官,家就是开城的,即便有点啥好东西,人家也都拿家去了,不可能都存在这儿。 所以郎大夫爷孙俩从歪脖子翻译官这儿,拿的最值钱的,只是一个玉观音。 这是戴在歪脖子翻译官脖子上的,被郎大夫一把就给扯下来了。 剩下的就没啥值钱物件了。 倒是有一身好衣裳,估摸着不是绸子做的,就是缎子做的。 具体看不出来是啥料子,不过摸着溜光水滑的,一看就是好东西。 郎大夫还从来没穿过这么好料子的衣裳呢,一瞅见,就挪不开眼了。 当下就团吧团吧塞药箱子里了。 塞完了,咂摸咂摸嘴,又把这衣裳拿出来。 把自己那身破衣烂衫脱下来,把绸缎衣服穿上。 问东林:“你看你爷穿这身好看不?嘿嘿,你爷我这辈子,还没穿过这么好料子的衣裳呢。” 东林羡慕地看着郎大夫: “爷,你穿这身可真好看。还有没有这样的衣裳了?让我也穿上过过瘾。” 郎大夫看看大孙子,心里也酸,想着待会不知道能不能逃出去,万一逃不出去,他们爷俩可就交代在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