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纳兰元哲又商议了一番军中事宜后,他才慢慢站起身悄然离去,返回衙门。 据他所说,如今衙门所招吏员颇多,日夜不停地翻查旧账。 即便如此,也有些力不从心, 他作为都察院主官,自然要在场与其共同办公, 对此,林青表示理解。 京城开新政,这不仅仅关乎京城一地之得失,与京中工坊牵连之人遍布大江南北, 借助查账一事,能将这些人的名单牢牢攥在手中, 就算此刻不予查办,但总有能用得上的一天。 林青慢慢将眸子下移,看向桌案之上, 此刻桌案上就放着一份与京城各工坊牵连的名单。 林青只是将其拿起轻轻翻看,便径直放下,不再去看。 能与工坊牵连的人至多是各地商贾, 重要的是站在其背后的士绅乡绅,以及那触角遍地的世家大族。 他们一层套一层,层层盘剥,织成了一张笼罩在大乾的大网, 牢牢捆住了朝廷,也捆住了各地百姓。 林青的眼神一点点变得深邃,又从桌上拿起纳兰元哲送来的一份文书, 上面记载着平安县城的‘金绸骗地案’, 京城工坊之事这桩事情相比,小巫见大巫。 只因工坊中所产出的物件终将会进入大乾各地流通,被百姓乃至官员采买, 其中百姓做工,商贾赚钱, 损失的只是朝廷赋税,对百姓的影响有,但不至于破家。 而这骗地一案,对百姓之害,无异于抄家灭族! 百姓成了佃户,手中没有地, 日夜操劳之下所剩无几,还背上了一大笔利钱, 林青不知京城平安县城的百姓能够撑多久不反, 但这前途一片黑暗的日子,只要被有心人撺掇,振臂一呼,定然会揭竿而起, 而在此新政时局,若京畿之地出了事, 纳兰元哲以及朝廷所面对的压力就会陡然增加。 这或许就是陆务升将这个案子提起来的原因, 作为原本的京兆府尹,他没理由看不出其中利害。 想明白了这些,林青稍稍松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疲惫, 这世上之事太多了,若是仅凭几个人,完全无法掌控局面, 唯有志同道合之辈越来越多,方才有一丝拨乱反正的机会。 若是陆务升没有迈上左都御史之位, 那这金绸骗地案, 说不得会偃旗息鼓,掀不起丝毫风浪, 甚至...就会成为旁人攻讦新政的手段, 而不是如现在这般,早早发现,早早处理! 军帐内灯火摇曳,冷风吹过,让林青眼前的光亮忽明忽暗, 他面露沉思,看了看时辰,缓缓站起身,吩咐道: “去五军都督府。” “是。”亲卫应了一声,便匆匆前去布置。 经历过白日武道高手刺杀一事, 京中虽然安稳了许多,但该有的布置还是不能少。 不多时,百余骑冲出营寨,朝着五军都督府而去。 一路行去,街道两侧不时冒出军卒,飞速地打着手势, 待到骑兵离去,才悄无声息消失在屋顶房檐之上。 两刻钟后,林青的身形出现在五军都督府衙门,此刻已经深夜, 五军都督府大门紧闭,门口有数十守卫,如同雕像一般站立在侧。 林青翻身下马,在场的守卫心中涌出激动,连连躬身,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 夜晚留守的官员听到响动也连忙赶了过来, 但见到是林青,不由得将脚步放缓,紧张神情收于腹中,眼中却隐隐露出了一丝忐忑。 来人是正三品五军都督府左副都督任靖华, 五十余岁的年纪,身材高大,体型匀称, 肌肤不似军伍之人那般粗糙,反而像是教书的先生。 见到是此人,林青脸色平静,尽 管他的名字已经无数次出现在往来书信之中,但林青依旧表现得极为坦然。 任靖华,原彭州卫指挥同知,先前负责平远军粮草调配一事, 彭州的粮草经过其兵马运输送到雍州,转而进入西虎城。 西虎城一事发生后,他与王岩等人一般,原地高升。 一举从地方卫所进入五军都督府, 虽然只是正副品级的调动,但其门槛何止十个! 就如纳兰元哲一般,从三品的地方官,大乾有多少都指挥使司,就有多少此类官员。 而五军都督府的左副都督,全天下只有这么一个,位高权重。 林青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视线平静,脸上看不出丝毫端倪。 但任靖华却感受到了一股旁人无法感觉的压迫力, 作为都督府的高层,他见过昨日宫中来的折子, 五军都督府的诸多勋贵武将,在商讨西军封赏国公一事。 但对眼前这人,陛下第一次下了中旨,不经内阁,不经司礼监,不经五军都督府, 直接由宫中太监,传阅四方,此等恩荣, 光汉朝仅此一份,而且... 随着时间流逝,王岩倒下一事越来越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