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云川手持长戟,将眼前的右谷蠡王乌孙升吉一把钉在地上, 他的视线扫视四周,发现周围都是尽数褪去的乌孙部骑兵, 他们落荒而逃, 甚至有的丢弃战马长刀,完全失了分寸。 他坐在战马之上居高临下看向乌孙升吉,看到了他眼中的错愕与遗憾, 兰云川冷笑一声手臂微动,径直将长戟拔了出来。 倒地的乌孙升吉又喷出了一大口鲜血,似乎还掺杂着丝丝脏腑碎片。 “你此刻应该睁开眼看看,看看你们乌孙部的精锐是如何落荒而逃,如何被我靖安军剿灭。” 瓮声瓮气的声音在兰云川口中传出, 但乌孙升吉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怔怔地倒在地上,双目空洞, 胸口上的起伏愈发减少....呼出的白气也同样如此。 兰云川冷哼一声,不再理会身骑战马径直朝着前方冲去。 重骑所过之处,如秋风扫落叶, 武器只需要轻轻挥动,就能带走大片人命, 尤其是乌孙部群龙无首,军卒们心中已被恐慌占据,落荒而逃之下,就连战阵都无法保证。 此种情形,对于大乾玄甲重骑来说,无异于天然的杀戮场。 乌孙升吉的气息愈发微弱, 他艰难转动脖子,将视线投向来时的方向。 那里大雪如鹅毛般纷纷扬扬地飘落,将整个峡谷装点成一片银白的世界, 寒风呼啸,卷起阵阵雪雾, 使得峡谷中的能见度极低,仿佛连天地都被这无尽的白雪所吞噬。 但此刻,乌孙升吉却觉得自己突破了许久未有的武道桎梏,看到了那前方一切.. 万余重骑兵如同钢铁洪流般冲过,马蹄声震天动地,大地为之颤抖, 铠甲在雪光映照下闪烁着冷冽光芒, 手中的长戟和陌刀在寒风中挥舞, 划出一道道凌厉弧线,每一次都将带走一个个熟悉面孔。 他引以为傲的乌孙部精锐,在这股洪流面前显得脆弱又不堪一击。 原本高昂的战鼓在骑兵冲杀中渐渐低沉,变得充满哀怨忧愁... 每一次冲撞,每一次砍杀,都伴随着乌孙部的血花和哀嚎。 峡谷中的风雪越发猛烈,仿佛为这场杀戮奏响悲凉军乐。 慢慢地...视线之中没有了玄甲重骑的身影,同样也没有了乌孙部骑兵的身影。 有的,只是那没过半张脸孔的血水,还有那满目猩红.. 乌孙升吉的视线一点点空洞,似是穿过了这狭隘的百里峰,穿过了那茫茫草原, 看到了那处在百里之外的乌孙部族地, 看到了那期盼已久的家乡,以及翘首以盼的族人。 乌孙升吉,坚硬的脸庞上露出一丝笑容,喃喃的低语声伴随着血水涌出: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黑暗在此刻笼罩了他,奇怪的是乌孙升吉并没有觉得遗憾愧疚,甚至没有一丝丝悔恨, 有的只是积蓄已久的,如释重负.. “终于可以歇息了...” .... 在他不远处,靖安侯林青手握长刀,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浑身已被血水浸透,原本一头乌黑长发此刻变成了血红色,在空中随意飘舞。 他视线来回扫视,看向前方狼藉,又转头看了看身旁的靖安军卒, 孤零零的,能站立的所剩无几... 此刻林青心中没有所谓胜利的喜悦,有的只是浓浓的疲惫。 尽管他是当世少有的武道高手,但此刻依旧被疲惫所笼罩, 长达数月的厮杀终于要落下帷幕,他用长刀支撑身体,嘴角露出一抹轻笑。 眼皮一点点变得沉重,许久未见的困意涌上心头, 他就这么屹立于风雪之中,背对着靖安军众人,面向着一地狼藉,静静睡了过去。 ..... 不远处,半边身子粉碎倒在血泊之中的二娃子艰难扭动头颅, 他没有看向身旁狼藉,也没有看向前方那酣畅淋漓的战场。 而是一点点抬头,将视线停留在高空之上, 透过那如刀削般的崖壁,他的视线似乎冲上天空,看到了那被阴云遮盖的满天繁星。 也看到了那高挂于头顶的一轮明月。 “这月亮...不那么亮啊。” 二娃子喃喃念叨着,心里有些不满, 他此刻心绪通透,前所未有的通明, 嘴角咧开,艰难挤出一丝笑容, 当他张开嘴时,鲜血也随之涌出,再也无法抵挡。 让他的眼神愈发黯淡,他用尽全身力气转过头颅,将视线看向西北。 不知为何,他无法分辨方向, 但他就是知道那里是西北,那里是他的家乡。 那里有他的家人朋友,那里有比任何地方都要璀璨的明月。 他看到了,看到了等在门口,面露焦急的李叔.... 看到了悬挂于屋檐上的干肉,以及阻拦孩童偷吃的场景,二娃子再次笑了, 视线一点点模糊,最后停留在那高空的明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