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友贤与荣九匆匆离开了,也带走了军帐中的一丝人气。 直到军帐中安静了许久,坐于一侧的纳兰元哲才神情复杂地开口: “侯爷...是京中发生了什么事吗? 重开榷场一事...属下觉得还需要从长计议,毕竟..这...阻碍太大了。” 纳兰元哲磕磕绊绊地将话说完,他身为勋贵, 早在小时就已被传授了一个道理,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 而这榷场,断的就是那些世家豪族乡绅士绅的财路, 可以想象,靖安军所受到的压力是空前绝后的。 纳兰元哲还有一点没有明说,那就是还要承受百姓的舆情, 毕竟想要重开榷场,拓跋砚必须放回去。 这样一来,靖安军几乎已经站在了悬崖一侧, 身侧孤零,唯有自己。 林青脸上也露出彷徨,笔直的腰杆弯了下来,靠在椅背之上,似乎是卸去了一些伪装。 他抬起手来用力捏了捏眉心,露出一丝愁容, “时不我待,京中的混乱超出了本侯的想象, 多股势力相互纠葛,错综复杂, 一纸政令想要出京城需要平衡所有人的利益, 其中有一方不同意,政令就会无疾而终。 更何况,在西南还出现了玄甲重骑,若我们不快一些,怕是来不及了。 趁着这大乾还有一丝生机,必须一搏。” 纳兰元哲瞳孔骤然收缩,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心情不由得跌入谷底, 事情已经严峻如此了吗?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侯爷如此颓然。 京中的复杂他是知道的,但真有如此严重吗? 纳兰元哲知道,所处位置不同看到的风景也不同, 以前他只是一千户,一勋贵子弟,看到的都是富丽堂皇的假象。 如今他是曲州三品大员,能看得真切, 光是这风浪城内的势力纠葛就让他感到阵阵头疼,更何况大乾精华所在的京城。 那里有百年的勋贵,千年的世家,还有传承悠久的士林读书人... 其中复杂,难以想象。 深吸了一口气,纳兰元哲重新抬起脑袋,问道: “侯爷,此举太过危险,您如今是世袭勋贵,可以再等上一段时间, 十年,二十年,等势力根深蒂固,树大根深之后再行此事,那时也会从容许多。 现在...属下还是觉得太过危险了,稍有不慎这靖安军的家业就要消失殆尽。” 纳兰元哲说的话极重,如今这靖安军不只是林青的根基,还是他纳兰元哲的根基。 而且....作为靖安侯心腹,若是靖安侯倒下了,那他的下场也不必多说, 勋贵的名头还保不住他。 虽说不至死,但在京中赋闲是定然的。 这是纳兰元哲所不愿意看到的。 权势,才是男人的长生药。 “来不及,如今北有草原王庭南下, 京中陛下正在准备大婚与春闱, 西南出现了玄甲重骑,东南的商船准备趁着季风下南洋, 只有在这个时候行动,才能避开一些人的注意,做我们想做的事情。” 林青的眼神一点点变得凝重锐利,身体也重新变得笔直, 身上所透露出的,是比沙场悍将还要锐利的气息。 纳兰元哲神情凝重,慢慢站起身来到军帐中央缓缓跪地,眼神坚定。 “纳兰元哲愿为侯爷马前卒,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不需要...佐臣已经死了,你们都要好好活着。” 军帐内的气氛猛地变为沉重,不知过了多久,林青才缓缓问道: “新军操练得如何了?” “回禀侯爷,新军操练尚可,只是大多没有经历过厮杀,还缺少几分悍勇,另外....曲州的马匹也不够多, 属下曾经派人去向边军讨要,但无果。” 边军就是驻扎在峰首丽克二城的军卒,虽然大多为步卒,但还是有少量骑兵,自然也有战马。 思虑片刻,林青淡淡说道: “传都指挥使司令,征调五千战马,若有不从,罪同谋反。” “末将遵命!”纳兰元哲的称呼也悄无声息地转变,从都指挥使司中脱离出来。 如今林青再次回到曲州,领的职位是曲州都指挥使,他还是兵部与五军都督府的官员, 三种官职加于一身,让他身上的束缚减到了最轻。 可以这么说,在这曲州的兵事上,他可以一言而决,谁不听就是谋反! 峰首丽克二城的将领也是如此,想要抗命,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当然,林青有如此底气的原因并不是官职,而是那数万靖安军, 并不是有了官职才有的靖安军, 而是因为有靖安军,他才有的这些官职。 二者顺序不同,其中权势也天差地别。 若是换作旁人来做这曲州都指挥使,手里无兵无粮,就算是官职再高,谁又会听呢? 莫名地,林青想到了那在京中的皇帝。 手中无粮无兵,即便身为皇帝,也会被高高挂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