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儿子死了。” 温暖和煦的刑部大牢内,响起了一个声音,带着平淡,带着理所当然。 林青就那么坐在拓跋砚对面,侃侃而谈。 而作为刚刚死了儿子的拓跋砚,脸上则是没有丝毫表情,充满了理所应当。 “这种蠢货,还是早些死了好。” “那可以是你儿子啊。”林青面露怪异。 “草原与大乾不同,某有十几个儿子,死一个算什么?”拓跋砚毫不在乎地说道。 这一点,林青倒是颇为赞同.. 草原人无拘无束,各个部落之间各司其职。 也没有太多娱乐活动,只能整日关起门来造娃。 大乾的官员则需要每日忙碌,他就知道一些朝廷大员都是老来的子。 而且就一个儿子。 比如王首辅,比如六部的几个尚书。 镇国公更惨,只有一个女儿。 要说他不为日后爵位继承人着急,林青是不信的。 沉默了片刻,拓跋砚将视线放到了林青身上,面露怪异: “你若是在草原上,孩子应该有五六岁了。” “在这大乾....居然还没有成婚,可笑!” “呵。”对于拓跋砚的调侃,林青心里没有丝毫波动,只是淡淡说道: “蛮子未灭,何以为家?陛下曾经想要赐婚于我,被我拒绝了。” “哦?是哪家的姑娘?”拓跋砚来了兴致,问道。 “镇国公家的独女。” 拓跋砚眼神闪烁,似笑非笑地盯着林青:“你如何拒绝的?” “你不是听过了吗?”林青耸了耸肩。 此刻二人之间的氛围像是老友见面,没有丝毫凶戾之气。 “哈哈哈哈哈,你们乾人啊,做事就是拐弯抹角,就连皇帝也是如此。” 对于拓跋砚的反应,林青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此话何讲?” 拓跋砚这才收起了笑容,摇了摇头: “在这大乾能让本王心服口服的人不多,你算一个,可你还是太年轻了,只是侯爷,对于王者皇帝的世界还是不了解啊。” 林青眼中的疑惑更甚。 “本王奉劝你一句,不要过早成婚,与那些世袭勋贵也不要有过多牵扯,尤其是联姻,但可以找个寻常女子,早生个儿子” 林青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他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拓跋砚的意思。 “你是说,陛下是在试探?” “不然呢?本王虽然不是草原汗王,但在拓跋部,本王就是皇帝, 若是本王部下大将互相联姻,即使本王不说,在心中也会留下一根刺。” 说着,拓跋砚摆了摆头:“你还小,不懂这些,看在你要将本王送回去的份上,本王与你说一句真心话。” “作为领兵大将,最好是娶寻常女子,若是心狠一些,将其家人杀得一干二净,方为稳妥。” “如此一来,只要你不打败仗,你就无懈可击。” 刹那间,林青的眼睛眯了起来,脑海中不停回顾那些久看过的史书。 将军权臣的史料不可考证,但皇家宠妃的家族,下场都不是那么好。 经常会出现家中女子入宫为妃,但家道中落的情况。 这两者看似不同,但却有异曲同工之妙,他又想到了镇国公与兴国公。 二者的联姻就算是在如今也颇为诟病,此事几乎隔上一段日子就要拿出来鞭策一番。 其中不光是有文官的不满,甚至可能也有陛下的不满。 “想明白了?你的年龄太小,关乎权利,你理解得不透彻也是应该的, 就算是本王,也是在屁股坐上王位之后,脑袋中才出现的这些想法。” “为何与我说这些?”林青收起了心中思绪,淡淡说道。 拓跋砚面色晦暗,眼神莫名,低声说道: “侯爷,别看你一时风头无两,手握大权,但殊不知,你已经走在了悬崖边上。” “稍有不慎,就要粉身碎骨啊,哈哈哈哈哈。” 拓跋砚毫无顾忌地大笑,将头顶的一些积灰都震了下来。 对于拓跋砚,林青没有那么多信任,但他为何如此说?他想不明白。 索性直接问出来:“此话何意?” “听闻大乾皇帝最近要广开后宫,娶老婆?” 林青点点头,对于拓跋砚知道这些事,毫不见怪。 “还是那句话,你还年轻,又是武者,活到百岁轻轻松松。” “大乾皇帝呢?本王虽只见过他一次,但已有油尽灯枯之势。” “届时主少国疑,你的下场不会太好。” “还是那句话,早生个儿子,还能承袭你的爵位,不至于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呵呵..你在挑拨离间?”林青依旧表情平静,淡淡地看向拓跋砚。 “本王没有,只是将可能发生之事说了而已,不过本王给你准备了一条退路,想不想听?” 拓跋砚淡淡一笑,似乎找回了身处草原,手握大权的那种从容,见林青没有说话,他索性开口: “日后若是你出了事,可以来草原,你助我夺取汉王之位,我帮你夺取大乾天下。” 拓跋砚嘴唇咧开,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眼神中充满了睥睨天下的气势, 只见他从容地伸出一只手掌,先是缓缓松开,又重重握紧! 阵阵气浪扩散! “你为大乾皇,我为草原王!” 林青沉默不语,眼眉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抬起了脑袋,悠悠说道:“你怕了?你怕你回不到草原?” “本王相信你,相信大乾皇帝。” 拓跋砚没有正面回答,林青也没有追究,而是默默地站起身,离开了牢房。 牢房紧闭,林青停在了原地,留给了拓跋砚一个背影。 “一月之内,本侯送你回草原。” 说完,他的身形便慢慢消失,亦步亦趋。 直到此时,拓跋砚才放松了身体,脸上渐渐出现微笑,心中一块大石头重重落地。 抬头看了看四周监牢,他又发出了一声轻哼,走到那张柔软的大床上,直直地躺了下来。 ... 当日下午,一封奏疏悄无声息地进入内阁与皇宫。 靖安侯以使者殒命,草原王庭大起刀兵为由。 请求离京,前往九边重镇督军。 内阁否之,皇帝否之。 当夜,礼部主客司郎中被捕,此为刺杀草原使者幕后真凶。 据其交代,草原诸部会展开对右日逐王拓跋砚的刺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