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汉三年秋,九月十一日。 京城的天气依旧炎热,丝毫没有秋日的凉爽,想要等到真正凉快,可能要十月后了。 到那时,草原王庭的蛮子,也将真正到来。 此时此刻,每日都有无数份从大乾边疆到来的奏折,也有无数份从京城发出去的政令。 无数的物资从大乾的四面八方,运往北方战场,准备抵御蛮子的南下。 这几乎已经成了每年的既定流程,百姓官员们都已经习以为常。 但如今的京城,气氛有一些反常,百姓们总是时不时地看一看京城的各处城门,期待着那位立下了赫赫军功的伯爷进京。 官员们则是忐忑不安,不知有多少人睡不着觉! 两位大员倒下,就如两棵大树倒下一般,隐藏在暗处的根须不计其数,不知道哪一条会波及自己。 但一些背景深厚的官员早就知道了朝廷打算如何处理。 首恶必办,胁从不问。 只追究勾结蛮子的主要犯官,其余从属,从轻处理。 这能最大限度地减少风波,毕竟..蛮子快要南下了,朝廷最希望见到的是稳定。 所以,田云光与佟英还未到京城,就已经是死人了。 等待他们的,必然是籍家灭族,全家抄斩。 此时此刻,皇宫御书房,大病初愈的皇帝继续埋头苦干,桌上的奏折几乎已经将他的身子所掩盖。 黄俊端了一碗去火的凉茶慢慢走了进来,靠近桌案时,轻声开口:“陛下,歇息一下吧,喝杯凉茶压压火气。” 光汉皇帝这才挺直了身子,抬起头,露出了额头与一双眼睛:“先放那吧,朕一会喝。” 黄俊对于皇帝极为了解,这一会...怕是要等到天黑了。 便直接端着凉茶走了过来,放于了皇帝一侧,轻声说道:“陛下,靖安伯已经入京畿之地了。” 皇帝奋笔疾书的手停了下来,阴沉的脸转晴,“哦?居然这么快?” “据刘公公传来的消息来看,一路上没有阻碍。”黄俊眼帘低垂,轻声说道。 皇帝嗤笑一声,道:“靖安军有五千军卒在,谁敢不长眼阻挠?” “是啊陛下,这一路行来,大大小小的山匪都消失不见,实在匪夷所思。” “你想说什么?”皇帝的眼中充满玩味,将笔放在一旁,拿过了一份刚刚批阅的奏折打开。 “瞧瞧,这就是大乾军伍,被几百山匪撵着跑,导致军粮都丢了不少,近些日子以来,不少地方都出现了山匪,他们平日里隐藏在百姓中,待到运粮的队伍一到,就出手劫掠。 已经损失了不少粮草了,督粮官也杀了不少,可毫无作用。” 皇帝的脸色恢复了阴沉,粮草想要从后方运到前线,一路前去,人吃马嚼之下,到达前线可能就剩下一半。 如今还被盗匪劫掠,实在匪夷所思! 黄俊也面露凝重,将凉茶推了过去,轻声说道:“陛下消消气,朝堂诸公们自然有解决办法。” 皇帝长出了一口气,捏了捏眉心,端起凉茶来慢慢喝了起来。 “陛下,这凉茶需要一饮而尽才喝得舒坦。”黄俊笑道。 皇帝瞥了他一眼,将还有大半的凉茶放下,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个奴才都知道的事情,朕能不知道吗?如今前线的将士们要打仗,军饷要发,军械要造,粮草要运,哪一样不需要钱?” 黄俊微微一笑,低声说道:“陛下,靖安伯可是送来不少银子。” 此话一出,皇帝的心情就好了不少,脸色由阴转晴,轻轻拍着自己肚子:“是啊,若不是有林青送来的银子,朕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皇帝看向黄俊,问道:“听说这些钱是抄家所得,还是抄的一个商贾之家。” “回禀陛下,此人名为阮兴门,乃是曲州富商,与参政洪应平勾结多年,积攒下了巨量财富。” 说到这,皇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可在桌子上左看右看,最后还是重重叹了口气: “一个商贾,比朕这个九五之尊还要富庶...朕有时候就在想,我大乾屹立世间三百年,大半时间都是太平盛世,这钱..到底哪去了?” 说着,皇帝的眼神变得深邃,晦涩难明,就连鬓角的白发也失了颜色。 “朕有时候真的想学一学前朝,抄一抄这文武百官的家,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少钱。” “陛下...慎言。”黄俊在一旁赶忙说道,同时看向屋外,气力涌动,谨防隔墙有耳。 皇帝默默站起身,一边捶打着腰肢,一边走向那立在一旁的铜镜前。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穿黑色锦袍,绣五爪金龙,两鬓斑白,脸上挂着疲惫的中年人。 看着镜中之人,光汉皇帝怔怔出神,他年不过三十,居然已经苍老成如此模样。 不由得,他心里生出了一丝绞痛。 即便他如此日理万机,殚精竭虑,这大乾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 每日从大乾各处传来的坏消息几乎堆满了他的桌案,让他心力交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