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遥栖睁开眼,脑袋还昏昏沉沉,他蹙着眉头捂住太阳穴起身,打量四周。 熟悉的陈设,是他自己卧房。 他撑着床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几天前的记忆一件件回笼。 岑遥栖心口一窒,疯狂推算今日究竟是什么时候。 他脸色一白,再也顾不上头疼,走路带风地走出房间。 他猛地咬了咬后槽牙,谢凌衣他是怎么敢的做主要替他去死的!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做好的计划? 他也是昏了头,竟然一无所觉! 岑遥栖握紧成拳的手指咯吱作响。一路上,长留宗安静得有些过分,他连半个人影都没遇见。 这样的发现,加剧了他心里的恐慌。 他加快步伐走到了崇明殿中,他迫不及待地推开厚重的殿门,借着那点并不明亮的日光寻找谢凌衣的魂灯。 一盏盏熄灭的魂灯让岑遥栖的心都凉了半截,他的目光渐渐慢了下来。 他有点不敢去看,心情十分矛盾,看见一盏又一盏的魂灯底下陌生的名字时,他既感到紧张,又生出不合时宜的窃喜。 岑遥栖先找到了虞灯的魂灯,和那群熄灭的魂灯紧紧挨在一起。 他不敢置信地盯着魂灯那底下的两个字,踉跄一步,稳不住身形,差点瘫倒在地。 他用手撑住地面,加快了寻找谢凌衣的魂灯的速度。 明明灭灭的魂灯无知无觉地轻摇,这盏不是,那盏也不是,究竟哪盏才是谢凌衣的魂灯? 岑遥栖焦急得额角沁出冷汗,终于,在最里面的角落里,他找到了谢凌衣的魂灯。 看清那底下三个字时,他没办法强撑身体,狼狈地跪在地面。 眼泪比膝盖上的疼痛来得更快,耳边似乎乍起一道惊雷,他再也听不见周边的声响,耳侧却嗡鸣不止。 岑遥栖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脸色苍白如纸,唯有眼底猩红如血,那是他浑身上下唯一的颜色。 没有血色的嘴唇神经质地抖动,额角的冷汗划过消瘦的脸颊,泅湿领口,他整个人像是从水里面打捞出来的一样。 瘦长的手指颤颤巍巍地伸向那盏熄灭的魂灯,还没摸到,他就捂着嘴,吐出一口血。 饶是他心里早就有结果,可如今亲眼看见还是无法接受。 岑遥栖带着血的手指死死抓住殿门,倔强地撑起身子,在昏暗的日光里抬起湿透的双眸,琥珀色的眼珠黯淡无光。 他不接受!他做了这些事就是为了换谢凌衣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他怎么能看着那人就这样死在他的眼前? 一道冷风吹起他垂落在胸前的长发,岑遥栖的睫毛轻轻颤动。 他不顾一切催动身上仅剩无几的灵力,痛得他脸颊的皮肉都跟着痉挛。 淡金色的灵力稀薄到近乎看不见,岑遥栖的身影也跟着消失。 他在长留宗的大殿之外现身,灵力耗尽的感觉并不好受,岑遥栖一落地就手抓着边上的石柱半跪在石板地面上。 他反手抹干净唇角的鲜血,把跑到身前的长发抛到背后。 他忍着痛苦起身,看清台阶之下场景后,他脑中空白一瞬。 尸体漫山遍野,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一眼望去简直分不清人和妖物的尸体。 而这堪称地狱的中央有一男一女剑拔弩张对峙而立,两人衣袍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 岑遥栖脚步匆匆走下台阶,他顾不上其他,走得又快又急,他连路都走不稳当,更别提这数百步台阶。 原本不染纤尘的白衣被染上星星点点的血渍,瘦削的身体,仿佛能轻易被总不见停的狂风吹走。 他颤颤巍巍走下马上到头的台阶,却猝不及防踩了空,整个身体摔在了坚硬如铁的石阶上。 岑遥栖一路从石阶滚落下来,最后狠狠摔在脏兮兮的地面上。 他仰面倒地,吐出的血又呛住喉咙,咳得惊天动地。 那对峙的一男一女终于注意到他了。 被掐住下巴的闻烟看见他的时候,眼底又惊又喜,侧头低声喃喃道:“师兄。” 听见这声意味不明的师兄,夏侯重台的脸色很不好看。 他掐着闻烟的下巴又加上几分力气,逼得一向不肯低头的人泄出几声呻吟。 “师兄?”他阴沉的重复一遍,“你竟然敢在我的面前叫其他男人的名字?” 他用余光狠狠地剜了一眼倒在地上痛得直喘粗气的岑遥栖,毫不留情地挥手。 气息微弱的岑遥栖立刻被一道浓雾裹挟,横着身子在空中旋身,再被这股力量重重砸向地面,额角被石阶磕破,蜿蜒的鲜血立刻流经整张脸。 “你做什么?你疯了?他什么都没做!”闻烟冲夏侯重台怒目而视。 后者仍旧没脸没皮:“我早就疯了,在你亲手杀死我的时候。” …… 这样没营养的对话,岑遥栖没兴趣多听,他不知道自己肋骨断了几根,反正身体哪哪都疼。 他撑着身子猛吸口气,然后趴在地上在尸堆血海里苦苦寻找。 粗糙的地面摩擦着细嫩的手心,留下两道鲜明刺眼的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