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遥栖也在沉思,这些人着实恶心,可他却没办法和他们正面对抗,全盛时期,他尚且拿他们没办法,更别提他眼下伤势未愈。 舌尖发甜,喉头一滚,他兀自咽下那口发腥的鲜血。 “可以担保他未来不会成为长留宗任何一个人的威胁。”岑遥栖每个字都咬得很慢,生怕让人看出端倪。 炙扬不屑的冷哼:“你拿什么担保?” “我用神魂起誓。”岑遥栖平静又极为坚定的回答。 “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既然你们觉得李灵衣有错,我既为人师,就应该承担责任。” 这看似平淡的一句话却犹如一颗石子投入湖泊,泛起阵阵涟漪。 神魂起誓,乃是修士最重的誓言,天地为证,山海为约,六界之中无论逃去哪里都会一一应誓,就算费尽心思也徒劳无功,若是有朝一日违背誓言,将死无葬身之地。 因为过于残忍,修真界已经很久一段时间没人立这般重的誓。 不等他们答应与否,岑遥栖一只手牵着谢凌衣,另外一只手从袖中抽出,轻轻一挥,凌空显出一道金色光华做成的画卷。 “我岑遥栖今日在此用神魂起誓,若有一天李灵衣堕入魔道,为祸苍生,我岑遥栖必将神魂俱灭,不入轮回。” 随着岑遥栖的声音,空中的画卷上仿佛有一支看不见的笔墨缓缓书写,一笔一划落下,落成之际,画卷无火自燃,缓缓消失在众人眼前,自此,誓成。 偌大的宫殿鸦雀无声,没人想到岑遥栖愿意为谢凌衣做到这一步,包括谢凌衣本人。 “重明,你既然提到你为人师表,那我就不得多说几句。”炙扬等人面色好看了不少,可他早就对岑遥栖在紫竹峰的那骄奢淫逸的派头颇有微词,这次他主动送上门,他没道理不借题发挥。 “修行是苦修的修,你端茶递水的仆从成群,到底像什么样子?” 岑遥栖抿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师叔说得也不无道理,重明自当慎重考虑。” “自明日起,重明谨遵师叔教诲,且自请入清净峰回思堂面壁三月,不知道这样的安排, 诸位师叔可还满意?” 他对自己够狠,饶是炙扬也无话可说,几位长老都不愿再为难,不再有异议。横竖已经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再加之,岑遥栖在他们面前并不低人一等,他们如今不过仗着长辈的身份作威作福罢了,到底还是不能欺人太甚,把人逼太紧对他们也没好处。岑遥栖这般护犊子,指不定做好准备跟他们鱼死网破。 谢凌衣拉着岑遥栖的右手,望着他堪称惊艳的侧脸心乱如麻。 在今日以前,他一直以为他只会为祝长生做的这一步。 谢凌衣一直觉得,岑遥栖对祝长生有着莫名其妙的包容,修炼慢不要紧,考核排名低同样不要紧,他不知道到底祝长生捅了多大篓子才会让岑遥栖不悦。 他刻苦修炼, 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增加修为的机会, 可他总觉得这些并不能引起岑遥栖的注意。 可今日,他竟然愿意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向众人宣告他对他的信任。可他就真的一点都不怕吗?若是他没能成为他期待的那般坚守本心,他就不怕陷入万劫不复的局面吗? 为什么他这个时候才知道一切,他记起当时他立了道心,回答岑遥栖之时,对方那欲言又止的表情。 为什么他总是这般弱小,为什么他总是惹出一个又一个的麻烦,为什么他永远只能等着岑遥栖的拯救,什么时候,他也能站在他的身前保护他! 谢凌衣升出一股无力之感,心脏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有点疼还有点涨。 脑中响起一阵一阵的轰鸣,他疼痛欲裂,精瘦的背影跟着一阵晃动,再也站不住。 “岑遥栖……” 意识逐渐混沌,谢凌衣压抑不住心绪,迫切想跟他说点什么。 有人接住了他滑落的身体,久违的昙花冷香立刻扑了满鼻。 谢凌衣心一动,扯住他的衣袖,胸中情绪饱涨,他必须同岑遥栖说点什么。 这个时候他却感到岑遥栖在他的耳边松了口气。 “还好你不叫这个名字,应该不作数吧。”他小声说道。 谢凌衣:“……” 差点忘记了,岑遥栖刚刚起誓之时,用的是他的假名。 即将喷涌而出的情绪被打断,想说的话堵在喉头,谢凌衣眼下已经没有想说话的欲望了。 其他人都眼睁睁地看着岑遥栖横抱着谢凌衣走出大殿,却没一个人上前阻拦。毕竟岑遥栖已经起了那般重的誓言,他们想要的东西已经得到了,没到底再揪着不放。 谢凌衣被有力地臂膀稳稳抱着,久违感到安心,强撑的精力终于消失殆尽,双眼沉沉,直接陷入无边的黑暗。 在正式昏迷之前,他听见岑遥栖说了一句颇为触动的话。 “别怕,师尊带你回家。” 家? 谢凌衣想起二十多年前,他是有家的,一招不慎,全家罹难,他本以为自己应该也应该去随逝世的家人,然后一家团圆。可岑遥栖出现了,他突然降临,又给予他新生,还把他捡回紫竹峰。从此以后,他就再一次有了一个家,紫竹峰就是他的家,家里有他和岑遥栖,也会有吵吵闹闹的祝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