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王进的担心是多余的。 将郑屠鲁达送回房中后,他留意着庄上的动静。 自是安静异常,一夜无事。 翌日一早,赵员外命人送了姜汤醒酒。 自此十来日,无不好酒好肉招待着。 赵员外皆亲自作陪。 这一日,他因事务繁琐,留了三人在亭中吃酒。 郑屠寻思,这时间也该到了,为何赵员外还不提五台山一事? 三人承其盛情,王进心中似乎有愧,开口道:“哥哥,想来这员外事务缠身,却每日抽空相陪,不如咱们离去则个,免得叨扰人家。” “管他作甚,他忙他的,咱喝咱的,不相干。”鲁达贪恋庄中好酒,不肯离去。 牵起嘴角一笑,郑屠并未答话。 “你这厮,如今咱们都是戴罪之身,切莫在一处待上太久,我倒不打紧,连累了哥哥身家性命,怎生是好?”王进瞪了鲁达一眼。 听到这话,鲁达放下酒杯,神色郑重看着郑屠。 “哥哥,俺听你的。” 本想他会同意王进的说法,却听郑屠悠悠回道:“教头,我知道你心中所虑,这庄上之人,若要告官,早就告了,不会等这许多时日。” 郑屠看出他心中所想。 “虽说如此,但叨扰赵员外许久,总是不好。” “咱们两次相救于他,吃他半年一年酒肉,有甚打紧。”鲁达大大咧咧回道。 郑屠一笑,算是默许了鲁达的说法。 “安心吃酒便是。” 三人说话间,赵员外从亭外赶来。 “三位义士,可否嫌弃小老招待不周?” 他大踏步走进亭子,对着三人抱拳。 “员外哪里话,这每日好酒好肉,好生舒适,只是怕叨扰太久,误了员外的正事。”郑屠起身回道。 “郑大官人如此说话,折煞赵某也。” 说罢,赵员外拿起酒杯,自饮一杯。 “蒙三位义士两度相救,赵某方能站立于此,切莫说那些离去的话语,若不住上个十年八年,便难了小老心愿。” 见他说得诚心,郑屠也不再多言。 四人举杯。 约莫半个时辰,一护院神色慌张,脚步有些乱,战战兢兢跑进亭中。 “老爷,不好了!” “何事慌张?”赵员外放下酒杯问道。 “庄门口突然多了一百来号人,将庄子围了起来,扬言要见老爷。” “什么?一百来号人?”王进豁地站起。 他神色一紧,望向赵员外。 郑屠朝他微微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可知来者是谁?”赵员外问道。 “他自称什么清风寨副知寨,小的从未听过,但看他们打扮,却不是本地人。” “副知寨?”王进眉头一皱。 须知,宋时城寨都是官家所设,一寨有正副两知寨。 一文一武。 文知寨是正知寨,统领整个城寨,武知寨为副知寨,负责带兵。 两知寨虽非正式官员,但却有治理民事以及巡检职责。 总而言之,是官府中人。 听到“副知寨”三字,王进与鲁达眼中顿生戒备。 而郑屠,没人发现他目光大盛。 清风寨副知寨,这不是小李广花荣吗? 他怎会千里迢迢来到代州? “砰” 鲁达一拍桌子,抓起赵员外衣领,抡起拳头,满脸杀气大盛:“是不是你这厮报的官?” 赵员外一脸惊恐,连忙告饶。 “提辖明鉴,小老感恩还来不及,怎会报官?” “夯货,松手。”郑屠怒斥一声:“员外要报官,也是报给雁门县令,如何舍近求远,去告诉那清风寨?” 一听有理,鲁达挠头一笑:“哥哥说得是,俺又冲动了。” 说完,他放了赵员外,沾满油腻的双手,还不忘帮他整理衣领。 “员外郎,洒家就是这副性子,你别见怪。” 赵员外自然不会在意,他拱手道:“诸位先避一避,待小老出去会一会这副知寨。” 郑屠拱手,带着两人离了亭子,进到里院。 来了官府的人,众人自然没有心思饮酒。 “哥哥,这清风寨到底怎地一回事?” 来到里院,鲁达酒醒大半,忍不住出言问道。 “我曾听一山东友人说过,这清风寨在青州,副知寨名叫花荣,人称小李广,射得一手好箭法。”郑屠随便掐了个理由。 水浒中,花荣上梁山后晁盖对他的箭法存疑,恰好天边有雁群飞过,花荣说要射第三只雁的雁头,弓开之处,弦响雁落,正中雁头。 从此,满山之人无一不敬佩花荣。 这可是排名第九的梁山好汉,本领较鲁达更胜一筹,且秉性刚烈正义。 郑屠不由又起了招揽之心。 只是这花荣与宋江乃死党,后宋江被毒死,花荣自缢于宋江坟前。 如此情谊,郑屠还真没把握。 “青州?”王进有些讶异:“距此足有一千三百里!” “不错。”郑屠微微一笑:“所以我说,那花荣来此,必然不是为了捉拿咱们。” “可他千里迢迢来此,却是为何?”王进再问。 这点郑屠也不知晓。 “具体我也不知,不过我听说这花荣也是个豪杰,想必他不会无端为难赵员外,咱们等消息便是。” 三人端坐,一时无话。 约莫一刻钟过后,有一护院急匆匆来报。 “三位义士,你们快出去看看,那副知寨怒火正盛,要将员外拿了。” “什么?”郑屠颇为意外。 按理说,以花荣的性子,定不会仗势欺人。 他心中着实疑惑。 “哥哥,如何是好?”鲁达发言。 “走,出去看看。” 王进拦住:“哥哥,当心中计。” 事到如今,他还是担心被人出卖。 “无妨!” 大手一挥,郑屠带着两人,来到庄前。 马上一人,生得一双俊目,齿白唇红,眉飞入鬓,细腰乍臂。 手中一杆银枪,马上一把硬弓。 在他下首,赵员外早已被两人反手扣押。 郑屠快速扫了众人一眼,见对方虽然威风凛凛,但却一脸风尘,略显疲态。 显然是一路奔波所致。 “呔,那厮,快快放了赵员外,否则休怪洒家不客气。” 一见面,鲁达便大声喝道。 郑屠见那赵员外一脸苦相,欲言又止。 似乎有话想说又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