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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羡好作为傅家长孙女,打入宫的那日起,不论京中重臣或是其他世家,已然将她视为皇后一派,更遑论是她身后的傅家。
树欲静而风不止。
如今看似平静的海面下汹涌澎湃,叫嚣着,欲要掀翻海面。
只不过在没有十足九的把握时,谁都不愿意冒险充当出头鸟,蛰伏多年的皇后也不想看到这一幕出现,如今萧澈年龄渐长,不日后将入朝旁听,到了那时,才是风起云涌之日。
萦绕于萧瑾承周遭的漫不经心散去,他扫了眼夹杂着淡淡破碎之虑的少女,不疾不徐地起身走向布满书册的桌案,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修长白皙的指节不轻不重地叩了下有意静置于桌案正上方多时的信封,眼风扫向视线始终跟随着自己的女子,轻笑了声,“世人只知追捧世家的名头,叫明珠蒙尘。”
顽固不化的老古董,也该退位让贤了。
“我想要合作的,向来都不是傅家,而是你。”
男子低沉慵懒的语调砸落入傅羡好心底,几近叫人晕头转向,她定定地看着他递来的信封,信封一角微微扬起,这样的密封方式她并不陌生,也是自己刻意为之的密封方式。
傅羡好接过信封,想了许久又还了回去,眸中的不解和难捱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坚韧,“这封信,还要麻烦殿下替我送到姑苏。”
“不拆开看看?”萧瑾承若有似无地笑了声,“就不怕我已经叫人临摹你的字迹,写了些你不爱看的话?”
“是殿下说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傅羡好伸手放下信封,“我亦是如此。”
女子精致的容颜上笑意愈发明亮,如同窗牖外的明月,悄然布满整座宫殿。
萧瑾承眸光落在信封上须时,抬头睨了眼神态松弛的人儿,“王绍卿你不可,萧澈你不愿,下一步你打算怎么走。”
端在傅羡好手中多时的茶水终于在这一下入了口,茶水浸润喉咙,沁人心脾。
她慢条斯理地回答道:“如今年关在即,年后三殿下就会入朝旁听,皇后也只是在试探我,稍稍服个软也就过去了,至于日后??”
停顿须臾,她挑眉道:“见招拆招,走一步看一步。”
傅羡好不是很想在继续这个令她思绪全乱的话题,话音落下的同时探手入袖取出叠册子,和摆在桌案上的其他册子交叠而起。
“近些时日年关将至,宫内宫外走动频繁,也恰逢娘娘想要给三殿下相看人家,入宫觐见的臣妇不少。”
好在她记忆算得上不错,见过一面就知道是哪位朝臣家的夫人,若不是如此,这道册子怕是要再等上些时日。
萧瑾承摊开册子,扫了眼上头记下的名字,合上,“你觉得哪家合适。”
“皇后娘娘属意首辅之女,徐相宜。”傅羡好想起京中传闻,眼眸微动,八卦的心思渐起,“不过徐姑娘大抵是不愿意的。”
徐相宜今岁秋日办的笄礼,不论是家世还是为人名声,于京中众贵女中皆是上乘,如今到了婚嫁的年龄,上门提亲的老太太那是数不胜数。
听宫人传,有段时日一天内就有三户人家寻人上门提亲,不过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
“徐大人师从祖父,与家中情谊深厚,且如今处于中立一派,娘娘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欲要以正妃之位迎娶徐姑娘,不过??”傅羡好语调稍稍扬起,视线若有似无地瞥向背对着自己的男子,“听闻徐姑娘已有意中人,怕也是不愿的。”
萧瑾承取下垂挂的剑刃,余光瞥见她递来的湿帕,接过,“我怎么觉着,你好似有点儿开心?”
傅羡好不置可否。
情感一事落到自己身上时避之不及,可若是作为旁观者观赏他人的情谊,她欣然观赏,“徐夫人没有回绝也没有应下,只说由徐姑娘自个做主。”
“哦?”萧瑾承落在剑柄上的眸光掀起,打量着神情稍显雀跃的女子,眸中闪过丝玩味儿,“你向来不喜欢听别人讲起宫外的事情,如今说起徐家一事津津有味儿,我倒是没想到你如此关注徐相宜。”
“我关心……”傅羡好灵思跃起,意识到他在挖坑给自己往下跳,虽然不知道前边等着她的坑是什么,也当即心领神会地闭上了嘴。
总不能对萧瑾承说,自己会认识徐相宜,说起来还是听他身边的人提起的呢。
两人都不说话后,清心殿内静了许多。
傅羡好站在桌案旁,视线随着男子擦拭过剑柄的指节四下而动,心思全然落在剑柄上,看着上方布满水渍,看着水渍被人拂去,萦绕心中的茫然渐渐散去。
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自己很喜欢清心殿内的香料,淡淡的檀香夹杂着少许沁人心脾的温凉,环绕于鼻尖时叫她心神归一。
剑刃插入剑柄,尖锐的声响唤回了傅羡好着意放空的思绪,瞥了眼窗牖外的夜色,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萧瑾承循着她的目光看了下窗外,不多时,眸光收回锁在女子娇俏的容貌上,不冷不热地‘嗯’了声。
傅羡好福了福身,转身离去。
还没有走出十步,身后响起男子随性恣意的嗓音。
他问:“若是到了真要选择的那一日,王绍卿和萧澈,你选谁。”
话音徐徐循风拂过,傅羡好步伐停在原地须臾,回眸挑眉一笑,对着他道:“谁来我都不选。”
她有自己的路要走。
傅羡好想要的,不过是随心所欲,不受拘束。
她想要,她努力,她得到。
就是如此简单的期许而已。
雀跃的嗓音轻快之余夹杂着坚韧的决绝,萧瑾承眸光一眨不眨地落在她的身上,须时,他开口:“我知道了。”
傅羡好收回目光,再次迈开步伐离去。
她推开清心殿的门扉,迎着料峭的寒风踏过门槛,悄然走入夜幕之中。
不过没走多远,就看到了似乎已经等待多时的余白。
他手中捧着道小巧玲珑的匣子,里边不知道装着什么,递了过来,“姑娘,主子给您的。”
借着皎白月色,傅羡好接过匣盒端详了几眼,回头看了眼烛火通明的清心殿,问:“是什么?”
“活血化淤的膏药。”余白道,“听闻姑娘昨夜的事情后,主子命我去寻来的,本打算今日寻个机会给您,不曾想您整日都在长信宫,入了夜才回来。”
傅羡好心思微动,“他昨夜就已经知道了?”
余白颔首,没有瞒着她,“昨夜您走到院中时,消息就已经在宫中传开了。”
“我知道了。”傅羡好笑了笑,“还要麻烦余侍卫替我谢过殿下。”
余白拱了拱手,消失于眼前。
傅羡好捧着匣盒,随着暗卫的指引离开东宫。
女子纤细的身影在寒风中愈发的坚韧,如同迎风招展的松柏,又似坚韧不拔的松竹,就算是狂风袭击,也不会弯下腰身。
余白和影诀两人望着她的背影,对视了眼。余光瞥见不知何时已经走近的主子,两人神思凛紧,“主子。”
萧瑾承凝着那道倩影,看着踏上廊桥,身影愈来愈渺小,最后隐于夜色之中,他才敛下目光,道:“命人告诉舅舅,若他们还是管不住王绍卿,便由孤来。”
冰冷的话语如同利刃,余白神色微凝,“属下这就去。”
余白离开后,也就只留下影诀在身侧跟随,他伫立在后,见主子停留在此久久都没有离去,心中微微叹息,不明白主子为何不问问傅姑娘,除去那两人,是否会做其他选择。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叹息出了声,主子回身看了他半眼,道:“她有自己的路要走。”
今日不管傅羡好选了谁,按照他们之间的约定,萧瑾承都要出手相助,可她谁都没有选,不管是这儿的四方天,还是外头的四方天,都不是她想要的。
影诀怔了下,明白了。
翱翔于天际的海东青,一朝之间被人拘于笼中,如今摆在她面前的不过是从一个笼子换到另一个笼子,可是不管是哪个笼子,她都不愿意。
萧瑟的晚风拂过,影诀跟上自家殿下的步伐。
随着傅羡好的离去,东宫再次被料峭寒冬所覆盖,苍茫的白雪洋洋洒洒地坠落积雪上,叫人分不清是新雪还是旧雪,半分边界都没有,与他们俩全然不同。
横跨于萧瑾承和傅羡好两人之间的边界线很是清晰,清晰得只需远远扫一眼就能看清楚看明白。
只要这条边界线尚在,他就任她循风而去。
若是有朝一日隔绝的线条变得模糊不清,他们之间,亦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