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为能看到一场勇者与魔物惊世骇俗的对战,没想到老鼠人被姜雾海玩弄于股掌之间,简简单单便见了撒旦。布鲁弗眼睛都看直了,半晌才开口:“这就解决了?” 布鲁弗犹疑的语气让勇者姜雾海不安起来,盯着已经化成世界粉尘、曾经属于老鼠人的那团空气,他看向铁匠,不太确定地说:“解决了……吧?” “它是你动手解决的,别问我啊!” 完全作为旁观者的艾妮娅心思单纯,见魔物消失除了高兴没有多余的想法。她两步跑来,抱住布鲁弗的手臂,冲姜雾海甜甜一笑道:“太好了!这么轻松地解决,姜雾海大人太厉害了!这下布鲁弗哥哥肯定没问题了!” 感觉自己也没做什么的姜雾海被艾妮娅号夸夸机夸得不好意思,挠头回给艾妮娅微笑,嘴上问布鲁弗:“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布鲁弗一愣,以为姜雾海问的是将老鼠人自他影子中剥离并击杀后他的感觉,皱眉仔细感知了一下,犹犹豫豫地回答:“还好……?” “我是问你,你的负面情绪可以自己处理妥当吗?”姜雾海无奈补充道。 支持当然不会缺席,但那始终不过浮于表层的外力介入。布鲁弗自己的问题,还得他自己去解决。 负面情绪并非全是因老鼠人的寄生凭空产生,作为低等魔物的老鼠人并没有那么强大的控制力,它们只能引导或者放大宿主的负面情绪。 譬如一句不经意的抱怨,经过老鼠人刻意的反复暗示,可能在无意识中成为难以化消的巨大怨念。 阴影一直存在。 若要防止类似的事情再度上演,最好的根治方式就是解开布鲁弗的心结。 根据他之前的话来看,布鲁弗的消沉极可能来自他的父亲。 在布鲁弗的沉默中,姜雾海再次缓慢且坚定地开口,像一名无情窥探学生情感生活的德育主任:“老鼠人是解决了,但你自己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吧?那些负面情绪产生的原因,光靠一味忽视与逃避是无法逃避过去的。有些事情也许说出来更好,也许听众可以给你更好的建议呢?” 话是这么说,不过布鲁弗最好是能自己解决了。姜雾海可不想真的像一名知心情感电台主持人,为对方遇到的个人感情问题出谋划策,乃至参与到对方的家庭伦理纠葛之中。 艾妮娅没有读心的能力,自然不清楚姜雾海内心想法,此刻很是赞同地点头道:“姜雾海大人说得没错!布鲁弗哥哥,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说出来给大家听呀!一直憋在心底不肯分享给别人的话,可是会憋坏的。” “谢谢你们的关心,我真的没事……”布鲁弗还要嘴硬继续否认,但见二人坚定的目光,他明白单纯推拒敷衍不过去,只好叹气道:“我真的觉得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 “可事实证明这并不是什么小问题,至少靠你自己无法简单解决,否则我便不会在这里了。”姜雾海真诚地戳人痛处。 布鲁弗沉默了,面上显出些许带着隐秘痛苦的挣扎来。 他明白他此时的所作所为只是一种矫情的忸怩,除却浪费在场所有人的时间,对于在场任何人来说都无任何裨益。他的时间倒没什么,但艾妮娅的时间、特别是姜雾海的时间,都不值得为他浪费。对于一名正式的勇者来说,他的职责理应在对抗威胁人们生存的邪恶生物之上,而非将双足踏入一间肮脏的小屋,聆听无名铁匠微不足道的心事。 “布鲁弗哥哥……”艾妮娅担忧地看着布鲁弗,后者勉强地笑了一下,向她投去一个温和安慰的眼神。 “没关系的。艾妮娅,你们说得对,如果我不去直面这些属于我的问题而一味忽视逃避,最后影响的不止是我,还有许多无关的人。” 感染魔物是他不愿造就的结果。 见布鲁弗有主动交流的倾向了,姜雾海精神一振,连忙竖起了八卦的小耳朵。 矮人铁匠布鲁弗在心底大致措辞,片刻的停顿后他开始讲述纠缠他多年的烦恼:“因为我身体的残疾,我一直被视为矮人族的耻辱,我的身份不被族人承认,我只能背井离乡。我无法实现成为我父亲那样伟大的匠师的梦想,我的名字并未被刻在矮人的石碑上。而我父亲口头上为了安定族人也不承认与我的关系,但他从始至终都未放弃我,只是他难以改变整个局面,每次私下找我聊到最后也都不欢而散了。我的苦恼来自我自身,与旁人无关。” 安静聆听布鲁弗叙述的艾妮娅不知如何宽慰对方,便轻轻握住了对方的手。 “怎么可能与旁人无关呢?你也是在意他人目光、渴望不负父亲期望才会感到痛苦的不是吗?”姜雾海正色道,随后又不太好意思地挠头笑道:“那个,虽然不太礼貌也很伤人,但你能告诉我那个对你产生莫大影响的残疾到底是什么吗?” 他实在很想知道。 都坦诚到这个地步了,布鲁弗干脆一鼓作气全抖搂出来,不带犹豫地回答:“身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