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张横苦战之后浑身疲惫,听到这话只觉得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很想挺直胸脯说:“这首功,就是我!” 但张横望到地上萎顿将死的余沧海,改口道:“大人,属下有下情禀告。” “哦,你且道来。” 张横咽了咽唾沫:“余掌门临阵指挥得力,又于危难之际死战而力挽狂澜,功劳在我之上。” “余掌门为首功,你为次功。你可心服?” “服。” “如此甚好。” 李四有挥一挥衣袖,目光始终不离余沧海,只见余沧海双目之中光芒一闪,嘴唇蠕动想说话却发不出声来。 众人等待片刻,余沧海张口吐出一滩污血,神情陡然衰败。众弟子正要围上去,慧心上前托住余沧海背心输入内力,余沧海面色潮红,显见得是回光返照。 李四有竖起手掌。 “余掌门,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李某人便当众宣布——” “今有青城掌门余沧海者,忠于王事,为国捐躯,此诚为大明江湖豪杰之表率。其人将陨,昔日江湖之恩恩怨怨一笔勾销,有敢以旧怨追述青城者,天下共击之!” 余沧海听到这等话,望向李四有的双目中尽是感激,其人又想说话,猛然咳出一大口鲜血软倒在慧心怀里。 慧心收回内力,摇摇头。 “师父!”青城弟子悲呼。 余沧海死了,就在这大明的新疆域,旧日敌国的城头。 “传令!为大明破宣化城之事立碑,其上刻录余掌门及众位好汉事迹。” 李四有说完,取一块铜牌交予青城弟子:“你等但凡有灭门之祸,只管持此令牌求诸锦衣卫。” 为首的青城弟子接过令牌,又回望地上师父的尸体,落下泪来。 这几年来,青城上下日日忧心那华山林平之上门报仇,今日李四有一番话等于去了青城派心病。可到底是自家掌门拿命换来的,一众青城弟子围尸大哭。 “余老道。今日让你出得好风头——”从西边顺着城墙过来数人,为首的道人远远喊道,“没想到这打仗的本事,你余沧海能压我一头!” 青城弟子怒目望去,来人正是负责在西门指挥攻城的天门道长。道长见情势不对,一问才知道余沧海竟然战死了。 天门道长当即肃容朝余沧海遗体行大礼,随同过来的几个好汉也一起行礼。 桃谷某仙道:“余老头死得风光,却苦了小林子啦。” 话刚出口,被李四有捂住嘴,拎起衣领扔出去。某仙刚要大叫,几个兄弟被接连扔过来,紧接着慧心飘到身边,冷声道:“住嘴!” 六仙望一望周围,果然众人都在怒视他们。 城内燃起的火头更多了。此时,数千好汉在城里追杀安南败兵兼且做些发财的事,众人在城墙上不时看到有人影在街巷内出没,时时听到远远传来惊呼声,喊杀声,哀嚎声。 张横道:“又是一个升龙城!大人,要提前灭火吗?” 李四有遥望火头:“大军尚在激战,城内敌人都不管,我们怎么办?” “无量天尊!”天门道长口宣道号,“贫道在江湖上不喜杀生,来了安南这里日日厮杀,忽而觉得人终有一死,各为其主,各为利益,不过如此!能救则救,不能救则不救,但求心安吧。” “道长高见!” “善!” 城东过来一个西厂番子带来汪直口信,说北边的沐家军有动静,似要出营攻城。 李四有问:“你家厂公什么打算?” 番子道:“厂公已往北门去,要抢占北门不让沐家进来。” 目前李四有和汪直对外唱双簧,要做出针锋相对的姿态,便命天门道长:“请道长组织人手也去北门,咱可得好好帮帮西厂,呵呵。” 天门一抱拳,带人离开。 城头刮的北风,火头一旦形成大火,必然往南飘。李四有便命南门和西门留守的锦衣卫悉数往北门去。 有锦衣卫问:“不留人合围了么?” “不用。外边瑶民已将大路堵死,这些安南人落到我们手里还有活路,落到瑶民手里……” 宣化城周长不过十里,两柱香后,李四有和汪直在北门城楼相遇。西厂的线报流水般传来,沐家军在十里外,在五里外,后边不需再报,大军前锋的队列已转出前方山道口。 汪直见自身软甲上血迹斑斑,当即吩咐番子换一身新袍。 李四有笑道:“何必换,正要给那沐瓒看看。他但凡想进城,你就问他衣甲上有没有沾血。” “好!”汪直大笑,“老子羞死他!” “行,你留下。我去城里收拾残局。” 旁边西厂番子见李四有要走,而汪直没反应,当即对汪直耳语:“厂公,城内最大的将军府还没攻破,那里是最大的油水。” 汪直醒悟,朝着李四有的背影大喊:“姓李的,油水分一半!” 李四有呵呵笑着去了。 将军府,后堂。 黎洪在榻上时昏时醒,每每醒来,夫人道:“夫君,城池安好。”黎洪便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