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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向修竹的身躯倒下,沉浸在闻春之死的悲痛中的何夏像是被拉回了神智,愣愣地抬头看向地上的向修竹,和站着的傅桉。
“你……”杀了向少爷。
察觉到何夏的目光,傅桉并未抬头,而是随后挥出一道鬼气,后者软绵绵地倒落在闻春的尸身上。
眼见易轻朝与林晚林始终只是看着,并未开口说话,傅桉朝着两人掀了掀眼皮,“傻站着做什么?”
“我替你们收拾了烂摊子,还不说谢谢傅道长?”
易轻朝的视线停留在何夏的身上,确认后者只是晕倒并未丧命,才将心放回肚子里。
面对艾子翁来袭的时候,傅桉太过冷静,冷静到易轻朝不由的升起了几分戒备之心。
所以看到何夏倒下的那一刻,易轻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下意识就怀疑了傅桉是不是下了毒手。
但思绪从脑海中划过后,易轻朝又有一些唾弃自己。
他明明很清楚,傅桉只是陪同他和林晚林入俗世间历练的,所以本就没有责任要出手剿灭艾子翁,自己也不该强求傅桉帮助向修竹摆脱体内的妖气。
傅桉可不管这位道门之光在想什么,见两人都没有说话,傅桉自顾自的走到艾子翁的身边,鬼气自发从指尖窜出,随后窜去卷毛大狗的腹中卷出一颗两指节大小的棕色圆球。
“城里的阵法……”刚一开口,易轻朝就听到了自己嗓间的干涩,随后就手忙脚乱的接住了傅桉丢来的圆球。
傅桉看着易轻朝的动作,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这是艾子翁的妖丹,收好吧,兴许你爹会需要。”
“至于阵法……”傅桉偏头看向了林晚林,“林家的小子,应该知道如何补全吧。”
“风陵城的外面,可是不少妖窝虎视眈眈呢。”
这话落在易轻朝的耳朵里,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视线下意识地从林晚林腰上的妖葫上扫过。
傅桉这句话,是在变相的解释,她并未无动于衷。
最起码,今夜进城的除了艾子翁,只有这条蛇。
空寂的道路上,三人深深浅浅的脚步声响起,为寂静的夜色增添了几分人气。
林晚林原是背着手在易轻朝的身后走着,像是想到什么般突然朝着前方小跑两步,与易轻朝并肩,问道:“所以你当时到底在何夏的房里看到了什么?”
易轻朝的步子一滞,脑中闪过何夏屋中的角落,随后摇了摇头,道:“人已经死了,看到什么都不重要了。”
屋檐上刻着的那朵桃花线条粗糙,一看就是非专业雕刻师的手法,生疏的笔触反而和何夏掏出的闻春绣的第一个荷包的线条有些相似。
毕竟,不是所有人在画桃花、绣桃花、刻桃花时,喜欢做六片花瓣的桃花。
至于压在桃花上的那朵线条流畅的荷花,就当作是自己看错了眼吧。
毕竟闻春已死,她与何夏的过往,姐妹的真假情分,都不再重要了。
人就是这样的,死如灯灭。
世间一切的相关都不重要了。
想到人死,易轻朝不由的又看向了身旁的傅桉,他身边不就正有一位死了却还存在的人吗?
傅桉本是朝前走着,察觉到易轻朝的目光并未转头,而是开口道:“看着我做什么,有什么想问的就问。”
易轻朝原本就是这么一看,被傅桉说了一句就下意识地想要偏过头,偏偏思绪翻飞,还真让他想到了一件想要问的事情。
“魏州的死,你知道吗?”
傅桉发上的并蒂金钗在月光下折射着光亮,对此倒是毫无心理负担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
“你知道?”易轻朝本就随口一问,毕竟那夜的事情连他都没有感受到妖气。
可真的听到了傅桉的回答,易轻朝不由眼含震惊的看向傅桉。
所以……她根本没有受到阵法的影响。
“对,我知道。”傅桉毫不心虚地回视了易轻朝的眼神,“想问我为什么没有出手相救?”
易轻朝愣愣地看着傅桉,眼前人穿着赩炽色的裙装,是如意布坊的掌柜前两日刚送到谢府的,这样的艳色衬得傅桉肤白的同时又多了丝活人的气息。
连月光都对傅桉格外的偏爱,零星的碎光落在她的脸上,那双清浅的眸子像是藏了漫天的星子,闪着光亮。
傅桉的视线只在易轻朝的身上停留了一瞬,旋即仰首看向半空中高挂的弯月,“我的任务是保护你和林晚林的命,而不是救下世间众人。”
兴许是傅桉的语气凉薄,在这四月的深夜里一下激的易轻朝回了神,“可魏州是在我们的眼前…”
想到魏州的死状,易轻朝似是有些难以启齿,声音从牙缝中挤出,“还…被折磨成那个样子。”
傅桉终于又大发慈悲的施舍了一眼易轻朝,这人是道门子弟中的佼佼者,是自幼吃着戒律和道门规矩长大的孩子。
自己昔日的生存模式,似乎并不适合眼前的人。
但傅桉心中清楚,这样天真又恪守原则的易轻朝,是会被这吃人的世间给吃掉的。
这才是易家请自己出金堂的原因。
傅桉轻轻地叹出一口气,这口气在黑夜中化作白烟漂浮而上。
“易轻朝,这些日子你经历了青莲,许翠和向修竹,你觉得他们三个非人的人,让你这次下山知道了什么?”在说到“人”的那一刻,傅桉的语调短暂地停顿了片刻,却又在下一瞬间接上,仿若那片刻的停顿只是几人的错觉。
这是傅桉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易轻朝。
易轻朝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似乎不明白此刻的傅桉问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他仍然就着傅按的话陷入了思量中。
“青莲娘子…兴许是让我知晓了,人与邪祟,也会达成合作。”
所以谢舒元和青莲联手。
“至于许翠与张柳两人。”易轻朝微微皱起眉头,如今想起这两人,脑海中仍然是两家扯不开,理不清的关系。
易轻朝吸了一口气,看向傅按的眼睛亮亮的,“是人的执念,有时候足以蒙蔽所有人。”
所以许翠砸在了与张柳的爱意中,所以张柳在心里将许翠的父母与许翠分成两拨人。
“向修竹…”面对这个今夜刚在眼前死掉的向少爷,易轻朝诡异地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
他不知晓该如何评论这人,是个糊涂又有莫名执着的人。
傅桉像是知晓易轻朝内心的纠结,当下也学着易轻朝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道:“他是个伪妖,可他却也真心实意劝我们离开过,所以邪祟的话,不可不听,凡人的话,不可全信。”
说完,傅桉停下了脚步,转身正正的看向易轻朝的双眼,看到对方的眼中倒映着自己小小的身影,傅桉才开口道:“但他们无一不是世人口中的可怜人,世上苦难的人那么多,你易大道长,能救所有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