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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辅病了?”
朱厚熜回到清宁宫后不久,就知道了杨廷和晕厥在文华殿的消息。
这让朱厚熜不禁眉头紧拧起来。
接着。
朱厚熜又不禁冷笑,腹诽道:“杨廷和,可别说朕没给过你机会!”
“传旨,让太医去瞧瞧,让太医务必精心治疗!”
“朕还等着元辅为朕主持新政呢。”
朱厚熜随后就对太监魏彬吩咐道。
魏彬拱手称是而去。
因为杨廷和突然病倒,清田和除奸的新政也就只能暂时搁置。
毕竟朱厚熜是让内阁对这两件事进行把关的。
结果现在内阁首辅杨廷和突然病倒,也就只能暂时停止。
而魏彬一知道情况,就立即向朱厚熜禀报了杨廷和的病情,言说杨廷和已行走艰难,头痛严重。
“这么严重?”
朱厚熜听后也故作惊慌地问了一句,然后吩咐说:“速去准备一下,朕明日去看看元辅!”
魏彬拱手称是。
而杨廷和病倒的消息很快就不胫而走。
许多官僚士子都开始来杨府看望。
一时。
杨宅门庭若市。
“好不容易遇见一位励精图治、仁德爱民的天子,又遇到一位为民贤辅,就等着元辅辅弼一扫弊政,中兴大明呢,怎么元辅就突然病了呢?”
一些京师商民也来到了杨宅打探,还因此纷纷问起杨宅的下人来。
毕竟杨廷和做了许多让利于民的事,加上士人也主动推崇他,也就让很多士民百姓对杨廷和印象很好,都期待杨廷和在新天子即位后,能进一步改革,改善他们的处境。
只是现在杨廷和突然病重,也就难免让这些士民惶恐不安起来。
因为来的士民太多,而不得不亲自出来维持秩序的杨慎见此一幕,倒也颇为感动。
“家父真是深得士民拥戴啊!如此可见,权奸祸国害民有多失人心。”
“只是可惜,权奸未尽除,还蛊惑陛下行改制之新政,如今只能等此政结束,奸佞尽除,家父才能重回朝堂,辅陛下成尧舜之君了!”
杨慎也就不由得如此暗自感慨着,且油然而生出一种自己也当在将来有如此声望的想法。
随后。
杨慎就走到门外,拱手行礼:“诸位父老!家父因年迈体衰,加上近日操劳过度,故旧疾复发,如今不得不暂时歇床。而承蒙诸位关切之心,鄙人在这里多谢了,只是天子即将来看望家父,故请诸位先暂时回去,以免到时候与天子近卫冲撞起来。”
“天子要来?”
杨慎这话,瞬间就让士民们为之激动了起来。
他们都没想到天子会亲自来看望杨廷和。
“陛下是真的有求治之心啊!”
因杨廷和突然病倒,也来杨宅一带关注情况的夏言也因此不由得对同他一起来的樊继祖说了一声。
樊继祖跟着附和说:“是啊,陛下一即位就平台召对元辅,还立即下旨召开廷议,甚至还亲自来廷议问政,可见勤政之心,如今还准我们清田惠民,勤政守成之君,历来有之,但似这般锐意中兴者,少见也!”
“只可惜,元辅在这个时候病倒,陛下的一腔抱负,不得不被搁置。”
樊继祖接着又叹气说了起来。
夏言则背着手,目光深邃地看着杨宅大门处的杨慎说:“若是真病倒也就罢了。”
樊继祖听后不禁问夏言:“公此话何意?”
“没有什么意思,只希望陛下中兴之志,不要因此消磨,如此便是我等之幸了。”
夏言这时笑着回答道。
樊继祖颔首。
“快散开!”
“快散开!”
这时。
五城兵马司的兵已经持枪跑了来,开始驱赶在这里的士民百姓,搭设帷幕,布置栅栏,洒扫街道。
士民百姓们倒是很配合地纷纷离开,没有因此不满。
因为他们已经知道天子是来看望老首辅的。
许多人因此还落下了泪,感慨不已。
“陛下真的来了。”
“这说明,陛下是真的敬重元辅,也是真的想依靠元辅中兴大明,救天下百姓!”
“是啊,我听说,陛下一登基就平台召见了元辅,后又立即开廷议,商定眼下第一要务,甚至还亲自去听了廷议,也决定清理权贵庄田,惩奸除恶,依靠内阁轰轰烈烈地开展新政,以安百姓。”
“只是可惜,元辅在这个时候突然病倒。”
一些消息灵通的士子还纷纷议论起来,这也因此,引得更多的人交口称赞,也更加叹惜不已。
清田除奸对于普通士子和百姓而言,自然是好事。
他们对祖制可没那么在乎。
他们只知道,现在的天子不但在登基诏书里免除了许多杂税,停止了不少征办,还开恩科、释冤案,如今更是清田,打击权贵豪右,让更多百姓有田可耕。
对于不在乎大国武德、更在乎自己生活是否更安宁富足的他们而言,朱厚熜自然是比之前只在乎军事武功的正德皇帝可亲的多。
杨慎此时也不由得双眼含泪,在朱厚熜来到杨宅那一刻。
不过。
在朱厚熜来之前,杨廷和这里倒是没有因为自己病倒而懊恨不能再跟辅佐天子成尧舜之君。
他现在正在榻上听着自己弟子文选司郎中范养谦说着张璁的来历,且在听完后,就说道:
“他一个新科贡士哪里会想到清田,想来是他刚在京师认识的京官提点的他!”
“先把他的那个房师严嵩,调到南京去!”
“恩辅所言极是,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张璁本人,我们现在不宜对付,毕竟他已经被陛下知道,也犯不着由恩辅亲自去处置他,倒是这个翰林院的严嵩,得谨防他不但有改制之心,还有乱礼之心。”
“接下来,最关键的还是议礼,得让陛下认孝庙为皇考!现在调走他严嵩,也算是防患于未然,同时也是杀鸡儆猴。”
范养谦这时恭维了杨廷和几句,同时也将杨廷和的心思剖析了一通,而想让杨廷和以此评价一下他说的正确与否,并希冀杨廷和对产生更好的观感。
杨廷和没有说话。
因为他现在内心有些烦躁,不怎么想说话。
毕竟朱厚熜带二十余万流民进京,打乱了他的部署,还开廷议令群臣讨论眼下急务,结果让夏言有机会提出清田之策,又打乱了他的部署。
对于杨廷和而言,新天子虽然件件都是做的大义凛然,仁善宽厚,却又桩桩件件都让他难受。
他现在只能怪朝中奸邪太多,激进且不听话的年轻官员也太多,让他现在不得不称病,不能趁着新天子宽仁爱民,励精图治,而能够像刘健、李东阳、谢迁辅佐明孝宗一样,辅佐新天子再开弘治之世。
杨廷和现在唯一庆幸的是,陛下更信任内阁,让内阁直接考成接下来要做的两件事。
这样无疑就能让吏部尚书王琼不能参与这事。
而他依旧能通过遥控内阁,让王琼等政敌下台。
只是因为还要清田,所以杨廷和才不得不称病。
毕竟这事是擅改祖制,他不想参与改制。
杨廷和现在只希望清田之事结束,安置了那二十余万流民后,就不会再有人对陛下提出改制的建议,而他可以重新复出,与陛下一起重现弘治之政。
杨廷和是真愿意相信,清田结束后,天子朱厚熜会愿意和他重建弘治之政的。
毕竟天子朱厚熜如今是真信任他敬重他,现在居然还因为他病了,而要亲自来看他。
“陛下就要来了!”
“你先从后门离开吧。”
杨廷和这时对范养谦吩咐了这么一句,就没再说什么,只将一颗让人给他准备好的药丸服进了嘴里。
范养谦告辞离开后不久,朱厚熜就来到了杨廷和这里,且见杨廷和的确已面色苍白憔悴了许多。
而杨廷和一见朱厚熜来就颤颤巍巍地忙要起身下跪。
朱厚熜见此忙过来按住了杨廷和:“元辅免礼。”
接着。
朱厚熜就一脸关切地问:“元辅现在觉得如何?”
“托陛下洪福,好了一些,但行走上还是困难,时不时头疼欲裂。”
杨廷和勉强笑着回道。
朱厚熜则故作恼火地说:“怎么就突然这样了呢?朕还指望着元辅佐理政事,为朕扫天下之弊,安天下之民呢。”
“但元辅突然就病了,这可如何是好?”
朱厚熜一张少年脸上,满是惊惶与不安。
杨廷和一时都不由得有些心疼,甚至有些懊悔自己或许不该这么对待这一位赤诚待自己的少年君王。
但杨廷和一想到改制确非他所愿,如今他因为朱厚熜因为要安民所以要改制的事而选择称病,而不是强势阻拦,已算是最大的让步和妥协,所以他也就还是把预先准备的话说了出来:
“陛下勤政爱民,是社稷苍生之幸,然臣老迈昏陋,如今更是旧疾复发,实在是难以辅佐陛下,只能请旨致仕,以让贤者,还请陛下恕罪。”
杨廷和说着就从袖中,颤颤巍巍地拿出来一辞官奏本。
这是杨廷和早已准备好的。
他知道,现在朱厚熜离不了他,所以早就在身上随身带着一份奏本,准备在事情不利于自己时,果断请辞,用以退为进的方式逼朱厚熜妥协。
朱厚熜见到杨廷和这辞官奏本,故作不愿道:“元辅这是欲弃朕而去,而让天下人认为朕不适合被辅佐为尧舜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