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久儿难得从净室出来发现萧天洛居然睡着了,她无来由地松口气,轻手轻脚地上了榻,此时那几枚鸭蛋还摆在桌子上,她绝不会承认自己快被好奇心磨死,这鸭蛋能玩出什么花? 此时的公主府里,圣懿公主正趴在榻上翻着话本子,那不知来历的男奴跪在榻边。 脸上的十字伤疤明显淡了,快要看不清楚,他双膝跪地,手里提着灯,正给帐子里明明放着夜明珠的圣懿公主掌灯。 男人眼底的阴鸷之色浓烈,这大楚的公主摆明了要折磨他,明明有一颗始终散发光辉的珠子,非要让他再提着灯跪在榻边。 “阿奴,”圣懿公主突然启唇,扭头看过来,那对剑眉之下的双眼凌厉得不像个女子:“你此刻应该是恨极了本宫,但本宫也是如此。” “你故意烧了自己曾经刺过的黑虎军标识,就认为本宫拿你没有办法了,是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真是……好狠的心呐。” 被称为阿奴的男人狠狠地咽下口水,看着这张面孔,恨不得撕掉她脸上的皮,假的。 世人都说这圣懿公主受尽宠爱,身娇肉贵,非也,这是个不折不扣的恶婆娘,他的腿隐隐作痛,身上的伤还未愈,又让这恶婆娘折磨得遍体鳞伤。 她要知道他的来历,他编造的那一套她是一个字不信,两人之间的博弈已经半月有余。 如今看来因为是在大楚的地盘上,是在这恶女人的公主府,没有鱼符和路引的他没有还手的余地,他咬咬牙,要如何逃脱? “啧,知道你恨极了本宫,这样,”圣懿公主盘腿坐起来,手拿着话本子拍在男人的俊脸上:“你早日交代自己的来历,本宫考虑放你一条生路,说不定,还能助你回归故土。” “殿下,奴的故土就是在大楚,还能往哪里去呢?奴不知道哪里让公主误会,若是那伤疤,的确是火烧所致,是公主误会了。” 真他娘的嘴硬!圣懿心中怒骂,她都查了个底掉,这人说自己的家乡在安北城的一处山沟沟里,姓刘,她派人去探查,的确有姓刘的夫妇不假,但人家可没丢儿子。 她圣懿是这么好骗的主吗? 若不是涉及黑虎军,他这般嘴硬早被扔进养熊的林子里。 “你的故土在大楚?”圣懿公主笑得直不起来腰:“你说这话亏心不亏心啊,为了活下来,连自己的故土都可以背弃,你既是伤成这样逃到大楚,可见有人对你不利。” “你宁愿忍辱偷生也要呆在大楚,可见回去对你局面更加不利,你说,你到底是何人?” 阿奴微微闭上眼睛,手里的油灯微晃,坐在帐子里的圣懿公主如同扼住他喉咙的神明,只是他从不信神明,他的人必定会找到他,他只要活下来就好。 “公主不必试探,再问奴多少次,奴也保只有一句话——奴不是什么黑虎军,更不是大楚人,公主买奴花了五两银子,等奴攒够了就给自己赎身。” 一只柔嫩无骨的脚突然伸过来抵在阿奴的喉结上,哪怕是脚,这金枝玉叶的公主也护理得得极好,五根脚趾头都是粉嫩的。 “赎身?”圣懿公主的脚缓缓上移,到他的下巴处猛地往上一抬:“做什么春秋大梦!” 说完,圣懿公主的脚迅速下移,踹到他的心口上:“滚出去!” 男人放下灯,默默地走出去,不难看到他双拳握紧,手背上的青筋都迸出来,如此愤然,偏还沉得住气,圣懿公主眯起眼睛,唤道:“紫云、紫月。” 两名个子高挑的侍女走进来,看到公主殿下仍有薄怒,紫月说道:“殿下,此人今日给送菜进来的人塞了一吊钱,请他带封信出去。” “送到何处?” “松月楼。” “松月楼不是四皇子的地盘?哼,还敢说宣武侯夫妇失踪与安北侯府无关!给本宫盯紧了,本宫倒要看看他们的狐狸尾巴几时露出来。” 若没有她故意放水,他真以为自己可以从公主府递信出去?!痴人说梦! “父亲,母亲……”另一头,祝久儿从噩梦中醒来,满头的汗水,她一翻身,看到侧着身子躺在榻上的男人,才回过神来——又做梦了。 萧天洛睡得很香,甚至嘴角还有些哈喇子,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映在这男人的脸上,看不出白日的果断有力,反多了几分沉静。 “上有令,下必行,战必胜。”祝久儿忍不住伸出手在他高耸的鼻梁上摸了一把,一想到两人做了有夫妻之实的假夫妻,心里有种五味杂陈的感觉。 这男人是自己的,却又不是真正属于自己,反过来也是如此。 祝久儿喃喃念道:“我真是给自己招来一尊大佛,你一个没有行军入伍过的孤儿,怎么能脱口而出那样的话,萧天洛,你总说我藏着的秘密多,你又何尝不是。” 从字迹到这么多奇思妙想,到他脱口而出的话,不仅这次,上次和陈掌柜说的诗句同样是激情澎湃,分明就是从过军的样子! 她抓过他的手仔细看着,发现他右手大拇指和食指间的茧尤其明显,她忍不住想到,能在这个位置练出茧来,他是练的什么兵器? 萧天洛睡得再沉也经不住她又摸鼻子又摸手的,手指在她掌心冷不丁地一抓,激得祝久儿柔嫩的掌心一阵酥麻,她赶紧缩回手,发现他早醒了,给了他一下:“你装睡?” 这大小姐怎么还倒打一耙,玩这个萧天洛就认真了,他在榻上翻个了身,懒洋洋地道:“大小姐大半夜地不睡,对我下上其手的,又不是块木头,被你折腾得还能睡着?” 萧天洛早察觉不对,摸鼻子摸脸就算了,摸他手上的茧可还行,前有杜仲神医说他有具身经百战的身子,他就觉得底要掉了,这会儿大小姐还发现他拿枪练出来的老茧,还得了。 “来,大小姐想摸,往这里摸。”萧天洛捉着她的手就往自己腹肌上放:“这些不都是你的,何必偷偷摸摸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