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受一句话,群臣震撼。
沐相、简相等人已经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那是神啊!神,怎么会这般狼狈,怎么可能被凡人抓捕,其中一个,还伤成这般模样?
大王竟然要诛神?
我们都是神的子民啊,听说,我们还是娲皇女神用泥巴捏出来的,是神赋予了我们生命啊,这……诛神,不怕遭到天谴么?
这是大祸,塌天大祸啊!可是,大王居然连神都抓了来,这几尊神祗此刻正跪在大王的面前,这太颠覆他们对神、对大王、对凡人之力的认知了,所以震撼得竟无法说出一字。
只有谈太师,尚能保持几分镇定,他上前一步,拱手道:“大王,臣……臣不解……”在谈太师不远处,玉衡和汤唯却是激动的满脸通红。
饶是他们一向处变不惊,此时心中也似惊涛骇浪。
自从当年加入“涅盘”,他们就一直在等这一天,想不到陈道韵离奇消失,涅盘的首领也被困伏妖塔。
虽然凭着坚定的信念,他们没有散去,一直坚持到今天,可他们何曾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
在他们心里,不管是陈道韵还是首领婵媛,哪怕只回来一个也好。
至于反天,他们已经不敢相信在他们的有生之年,在他们这一代能完成。
可现在……哪怕接下来,立刻粉身碎骨,他们也心甘情愿了。
斗不斗得过天庭是一回事,但是能对天庭发出不平之鸣,舞动他们手中的武器,让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知道他们也有自己的思想、也有独立的人格。
他们不是天神圈中的猪羊,不是天神田地里的庄稼,能给千千万万仍被蒙蔽的世人以警醒,便洒尽一腔热血,又如何?
殷受看着谈太师,道:“太师,你是神官,也是寡人的臣子。
寡人问你,你食谁的俸禄,愿意为谁效命?”
谈太师怔了一怔,道:“臣,本大雍之人,是大雍之臣,生当为大雍之忠臣,死亦为大雍之义鬼!臣对大王,忠心耿耿,矢志不移。”
殷受欣然道:“那就好,我就知道,太师对寡人的忠诚,从未改变。”
谈太师道:“大王,臣亦有闻,天庭分裂,有恶神肆虐人间,可恶神虽恶,亦是天庭之人。
擅自处治,恐……恐遭天罚呀。
何不将他们交付天庭,由天帝制裁?
臣愿聚齐大神官,开无碍祈天大会,希望祷告之音,可直达天帝。”
殷受眉头一挑,道:“寡人是人主,人间至尊。
这几位大修士,在我人间为非作歹,铸下大恶之事,累牍难书,寡人不能以人间法予以制裁,倒要把他们交还差遣他们下界的罪魁?
世间可有这样的道理?”
谈太师惊得身子一震,脸更白了:“天帝,罪魁?
大王,大王千万慎言……”陈玄丘突然道:“太师稍安勿躁,何不作壁上观,且看下去。
大王既如此说,自然有证据。
今日大典,不妨先进行下去,你看,那鹿台之下,远近百姓,也都来围观了。”
谈太师怒道:“是不是你蛊惑大王?
你再怎么胡闹,也都算了,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是塌天大祸呀。”
陈玄丘微笑道:“所以,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会去。
如果证明我错了,又或者我败了,我想求太师一件事。”
谈太师怒道:“你还要我做什么,陪你一起疯?”
陈玄丘道:“我想求太师,以天下第一神官的身份,把一切罪责,皆推诿于玄丘一人,以保天下,以保万民,以保大王。”
谈太师怔怔地看着陈玄丘,再也说不出话来。
殷受横了陈玄丘一眼,道:“寡人是人主,做什么事,都是寡人自己的决定。
不会诿过于人!赤公公……”赤公公突兀向前,双手托着一口刀,恭声道:“大王!”
这老太监七岁入宫,从一介小寺人,再到服侍大王的近侍,如今已七十二年,这一辈子,他眼里心里,也就只有一个主子,雍天子。
除此之外,他心里再容不下其他人了。
所以,哪怕此刻殷受说要反天,说要诛神,这位“烛照”第一高手,也是波澜不惊。
这与养气功夫无关,这是一个人的意识、认知的影响。
殷受一探手,就从赤公公手中接过了那口刀。
刀鞘了除了瑞兽云纹图案外,两面还各有两字。
一面刻的是“锯鬼”,一面刻的是“辟邪”。
殷受拍拍刀鞘,仰天大笑:“寡人为人主,逆我人族者,便是邪!管他谁来,寡人一刀在手,也敢劈之!陈少保……”陈玄丘也上前一步,拱手道:“臣在!”
殷受道:“这第一刀,你替寡人砍下去!”
陈玄丘振声道:“臣,遵旨!”
陈玄丘大步上前,在鹿台高阶之上站定,提足一口丹田气,朗声道:“我大雍王,为天下主。
今王上自登基以来,励精图治,善纳忠言,上行天道,下顺民意,夙夜忧叹,唯恐有不慎则失民之意,悖天法之道。
终得河清海晏,五谷丰登,万民欢乐,国泰民安……”陈玄丘声若洪钟大吕,便是鹿台四周赶来观礼的无数百姓,都听得一清二楚。
事实上,听到、看到这一幕的,何止是围观在鹿台四周的百姓?
反倒是鹿台四周的百姓,虽听得清陈玄丘的声音,却看不到高台上的众人。
但天下各方百姓,包括正在鏖战的各处奉常院,却于这一刻,同时看到了鹿台,看到了鹿台之上威严的仪仗,看到了雍天子殷受,看到了奉常第一神官谈琰,看到了此时正侃侃而言的陈玄丘。
在天下各处人类聚居的地方,天空中都似张开了一张大幕,有声,有影,传送着鹿台上发生的一切。
延时是有的,但是极远之地的人看到的一切,也只比鹿台上发生着的这一切,延迟了最多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一直想为陈玄丘效力,却三番五次被踢回葫中世界的旷子规,此刻激动的热泪盈眶。
因为此时主持这件大事的,就是他。
葫中世界同样地域广袤,传教狂人旷子规,渐渐研究出了一些接收、播放声讯信号的办法。
若非如此,他哪能在这么快,就能布道传教,建成葫中世界第一大教。
但他的接收播放装置,与三百六十五座奉常院之间互相传讯的法器相似,即便是点对点的传送,也极其耗费能量,而且播放范围有限,所以能够接收观看到的人也有限。
但这一点,在陈玄丘安排给他无数帮手后,那就不同了。
在陈玄丘的安排之下,这些掌握这一技术的神教信徒变成了接收器和中继器。
龙族号令江河湖海八方水族,依照指令,喷吐水汽于空。
鱼不惑、丹若做为天生就能驭水的巫人,负责调度水源,尤其是缺水干旱地区的供应。
妲己率涂山狐族、以狐偃为首的北极雪狐,以及其他寻到的狐族修士,以她传授的蜃雾妙法,将旷子规的人接收到的讯号,由掌握蜃术的狐族人观看的同时,同步衍化在蜃雾幕布上。
整个天下,都在同时观看鹿台上发生着的一切。
午时,将近。